2014 年春天的福州倉山浦下村,合浦劉氏宗祠里飄著肉燕的香氣。供臺上的魚丸比尋常大出一倍,十杯福州老酒斟得滿溢,92 歲的族長劉振在牽著孩童的手站在供桌前,輕聲說 “這是給英雄依伯的”。沒人能想到,這位讓宗親們跨越海峽惦念六十多年的英雄,當年在臺北馬場町倒下時,口袋里還揣著臺灣電網的關鍵圖紙。他就是劉晉鈺,那個把一家五口都拉進隱蔽戰線的臺灣電力公司總經理。
要聊劉晉鈺這家人,得先看他手里的 “硬家伙”。復旦電氣系的底子,巴黎大學電力碩士的文憑,放在 1920 年代的中國,妥妥的技術大佬配置。那會兒海外獵頭捧著合約找上門,他眼皮都沒抬,直接把行李扛回了國內 —— 當時全國電網連成片的地方都沒幾處,發電設備更是金貴得像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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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閘北的炮火里見過他的身影。抗戰打起來那會兒,水電設施被炸得稀爛,他帶著工人趴在斷墻殘垣里搶修,手被鐵絲劃得全是口子也不停。后來又扎進云南宜良的大山里,在噴水洞的山洞里建起了中國首座隱蔽式火電廠。管道閥門挨個校對,汽機點火時盯著儀表屏一動不動,直到燈光從山洞里透出來,照亮半個山谷才松口氣。家里四個兒子看著父親這樣干,心里早埋下了種子:這才是真的做事。
1946 年的臺灣,劉家成了最隱蔽的 “情報中轉站”。大兒子劉登峰用的化名是王健,天天揣著個舊耳機聽新華社廣播,抄下來的密語藏在課本夾層里遞出去。晚飯桌上最熱鬧,表面聊的是臺電的檢修計劃,實則全是局勢暗號。劉晉鈺邊扒飯邊點頭,突然冒一句 “發電機得定期保養,不然移交的時候出問題”,幾個兒子就懂了 —— 得護好電力資產,等解放那天交完整的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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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兒子劉登元和三兒子劉登明靠著臺大學生的身份打掩護,白天在課堂記筆記,晚上就背著書包跑聯絡點。最小的劉登勝才十四歲,已經能熟練地把情報塞進水杯底座。一家五口各有分工,卻像電網的線路一樣,牢牢連在同一個目標上。這種 “全家齊上陣” 的操作,在當年的隱蔽戰線里堪稱神級配置。
蔡孝乾的叛變像顆炸雷,把這一切都炸碎了。1950 年 1 月他一落網,嘴就沒把住門,先把吳石將軍給出賣了,沒過多久又把劉家的事兒抖得一干二凈。保密局的人順著線索摸過來時,劉晉鈺正在辦公室畫電網圖。有人提前給了他撤離的機會,讓他趕緊帶家人走,他卻搖了搖頭:“設備沒人守不行,圖紙還沒整理完,交接的時候不能出岔子。”
3 月被捕,7 月 17 日就被押到了馬場町。行刑前有人勸他 “認個錯就能活”,他盯著遠處的臺電辦公樓,只說了句 “鑰匙和圖紙還在辦公室抽屜里”。槍聲響起時,檔案里只簡單記了 “劉晉鈺,臺灣電力公司總經理,執行時間 1953 年 7 月 17 日”—— 后來才知道是筆誤,但英雄倒下的日子,家人和宗親從沒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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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堂弟劉晉柯也是條漢子,冒著生命危險從刑場上背回他的遺體,悄悄安葬。這邊劉家的孩子們也開始了顛沛流離:大兒子劉登峰察覺風聲不對,連夜撤離臺灣;二兒子和三兒子按指示轉移,好幾年不敢露面;最小的劉登勝藏得最深,直到 1974 年回國講學,才對著兄長們說出自己當年的黨員身份。
這事兒的影響遠比想象中大。臺電系統里的地下網絡被抽空,解放臺灣的軍事部署都得跟著調整。那些藏在電表箱、檢修記錄里的情報線,全因為蔡孝乾這一供斷了。直到 2011 年民政部追認劉晉鈺為革命烈士,這段往事才真正見了光。
2014 年的祭奠現場,劉晉鈺的堂侄劉登中捧著福州晚報,上面印著 “紅色特工之家” 的故事。供臺上的肉燕還冒著熱氣,93 歲的堂姐劉可珍在臺灣通過電話聽著現場的動靜,哭著說 “他當年沒出賣任何人”。孩子們圍著事跡櫥窗,指著那張劉晉鈺在云南電廠的黑白照片,眼里閃著光。
隱蔽戰線就像走夜路,有人半路拐了彎,有人卻一直走到了天亮。劉晉鈺這一家,用技術當武器,以家庭為陣地,把信念刻進了骨子里。如今福州的青紅酒釀好了,臺灣的電網還在運轉,那些沒說出口的承諾,早就變成了看得見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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