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黃昏,咸陽宮。
一場剛剛平息的叛亂,讓空氣中還殘留著若有若無的鐵銹味。
年輕的秦王嬴政,一襲玄色王袍,獨自站在高高的宮階上。
他的目光越過層層殿宇,落在暮色漸染的王都,那張年輕而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仿佛車裂嫪毐、夷其三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名內侍官邁著小碎步,幾乎是跑到他身后,附耳低語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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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始終望著遠方,眼神卻在那一刻驟然收緊,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劍。
片刻之后,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帶。」
這個字,開啟了一個母親后半生無盡的噩夢,也為一個王朝,獻上了最冷酷的祭禮。
01
母親趙姬,曾是嬴政生命中最溫暖的存在。
從邯鄲為人質的童年,到回歸咸陽的少年,母親的懷抱,是他唯一的港灣。
他以為,自己會像歷代秦王一樣,尊奉母親為太后,讓她成為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享盡一世榮華。
可他錯了。
母親給了他最沉重的一擊。
那個叫嫪毐的男人,一個由相邦呂不韋獻上的假宦官,偷走了母親的心,也點燃了她的欲望。
在故都雍城,母親與嫪毐公然同居,儼然一個獨立王國的女主人。
更讓他無法容忍的是,他們生下了兩個兒子。
兩個流著母親的血,卻不姓嬴的兒子。
這不僅是王室的丑聞,更是對他嬴政血脈的玷污和權力的挑釁。
當嫪毐竊用王璽和太后璽,發動叛亂時,嬴政沒有絲毫猶豫。
他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叛軍不堪一擊。
嫪毐被處以車裂之刑,黨羽盡數伏法。
現在,輪到母親了。
那個被他下令軟禁在萯陽宮的女人,那個日夜哭泣,等待著兒子最終裁決的王太后。
02
前往雍城的王駕,車輪滾滾,碾碎了一路的寂靜。
車廂內,嬴政閉目端坐,內心卻波濤洶涌。
他的眼前,時而是母親與嫪毐尋歡作樂的穢亂場面,時而又是童年在邯鄲,母親將他緊緊護在身后,抵擋趙人欺辱的瘦弱身影。
恨與愛,怨與念,反復撕扯著他。
萯陽宮,死一般地沉寂。
趙姬見到嬴政的瞬間,仿佛見到了地獄來的修羅。
她發髻散亂,容顏憔悴,早已沒了王太后的半分儀態。
「政兒!」
她連滾帶爬地撲到嬴政腳下,卻不敢去觸碰他的衣角。
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求饒恕。
「看在……看在我們是母子的份上,求你,放過那兩個孩子吧!他們什么都不知道,他們是無辜的!」
嬴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里沒有一絲溫度。
「無辜?」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像冰錐一樣刺進趙姬的心里。
「他們流著你的血,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對孤,對大秦王室最大的嘲諷。」
「他們的存在,就是原罪。」
03
趙姬徹底絕望了。
但嬴政并沒有立刻下達命令,他繞過癱倒在地的母親,走進了內室。
兩個小小的生命,正安睡在錦被之中。
他們是嫪毐的兒子,也是他嬴政同母異父的弟弟。
其中一個似乎被外面的動靜驚擾,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清澈無比的眸子,不染塵埃,好奇地望著眼前這個身穿黑色王袍的男人。
嬴政緩緩伸出手,似乎想要觸摸一下那稚嫩的臉頰。
他的指尖,在距離嬰兒皮膚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那雙曾號令千軍萬馬的手,此刻竟有些微的顫抖。
那是人性深處,一絲尚未泯滅的柔軟。
趙姬捕捉到了這一瞬間的遲疑,熄滅的心底,猛地竄起一簇希望的火苗。
她掙扎著爬起來,語無倫次地講述著兩個孩子的日常。
「政兒,你看,他的眼睛多像你小時候……他很乖,不愛哭……另一個,另一個他已經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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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圖用親情的絲線,重新連接起這段早已斷裂的母子關系。
04
就在這溫情假象即將融化堅冰的時刻,一名大臣在宮外高聲求見。
「大王,咸陽急報!」
奏報上說,城中流言四起,說嫪毐雖死,但其子尚在,受太后庇佑,將來或可承繼大統。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嬴政的心上。
他瞬間清醒了。
這不是家事。
這是國事。
這兩個嬰兒,不是他的弟弟,而是政權的隱患,是六國諸侯隨時可以拿來攻訐他的利器。
只要他們活著一天,這樁王室丑聞就永遠無法洗刷。
只要他們活著一天,就永遠有人會覬覦他身下的王座。
他猛然轉身,不再看那兩個嬰兒,也不再看他的母親,冰冷的聲音穿透了宮殿的死寂,對身邊的侍衛下達了一個命令。
趙姬臉上的希望瞬間凝固,隨即化為無邊的恐懼,她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因為她聽到嬴政說:
「把他們,裝進麻袋……」
05
嬴政完整的命令是:
「把他們,裝進麻袋,摔死!」
命令如山,侍衛不敢有片刻遲疑。
他們沖進內室,不顧嬰兒被驚醒后的嘹亮啼哭,粗暴地將他們搶了過來。
「不——!」
趙姬像一頭絕望的母獸,瘋了一樣撲上去,卻被另外兩名侍衛死死架住。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被塞進骯臟、粗糙的麻布袋里。
侍衛提著袋子,快步走到殿外。
「不要!求求你!政兒!他是你弟弟啊!」
趙姬的哭喊聲,在空曠的宮殿里顯得那么凄厲,又那么無力。
嬴政始終背對著她,如同一尊沒有感情的石像。
“砰!”
“砰!”
兩聲沉悶的、骨骼碎裂的撞擊聲,從殿外傳來。
稚嫩的哭聲,戛然而止。
世界,安靜了。
趙姬的哭喊也停了,嘴巴大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眼中的光,徹底熄滅了。
癱軟在地的女人,一夜之間,青絲盡白。
而嬴政,那雙緊緊攥著的拳頭里,指甲已深陷入掌心,滲出了絲絲血跡。
他為自己即將開創的帝國時代,獻上了第一份血腥的祭品——用他親弟弟的命。
06
做完這一切,嬴政的怒火并未平息。
他下達了第二道命令:將母親趙姬遷往更北的棫陽宮囚禁,斷絕一切母子關系。
他還向天下頒布詔令:「敢以太后事諫者,戮而殺之,蒺藜其背!」
誰敢為太后求情,不僅要殺頭,還要用鐵蒺藜抽打尸身,以儆效尤。
王命如鐵,血腥撲面。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二十七位大臣,冒死勸諫,希望秦王能以孝道治國。
嬴政沒有絲毫寬恕。
二十七位大臣,悉數被殺,尸體高懸于咸陽城門之上。
從此,朝堂內外,再無人敢提及太后半個字。
嬴政用最冷酷的鐵腕,最決絕的姿態,將嫪毐之亂的所有痕跡,連同那段不堪的過往,從大秦的肌體上,硬生生剜去。
07
許多年后,六國覆滅,四海歸一。
嬴政站在了權力的最高峰,成為了中國歷史上第一位皇帝。
某個深夜,他獨自一人,登上咸陽宮最高的觀星臺。
腳下,是帝都的萬家燈火,身后,是遼闊無垠的萬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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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可在這無人之巔,夜風吹過耳畔,是否還會響起那個血色黃昏里,兩聲沉悶的絕響?
他成了千古一帝,也成了孤家寡人。
那個孤獨的背影,在帝國的月光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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