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娜愣了愣,她不解的看看我,又看看他。
最后看看那個小盒子。
我沒接。
上面的“祛疤”兩個字很顯眼,企業家買的也肯定很貴。
但我已經不需要了。
“謝謝,但我們有規定不能收家長送的東西,抱歉。”
我禮貌說完,他卻不由分說走過來,強行塞到我手里。
手指相觸,我快速收回,祛疤膏掉到地上。
他撿起來,又往我手里塞。
“這個效果很好,就算不能全部祛除也能……”
我避開他,客客氣氣地解釋:
“昭序爸爸,您這樣做會讓我受罰。”
“而且已經過去十年的疤痕,是祛不掉的。”
他身子一僵,祛疤膏捏在手心,用力到渾身都在抖。
呂娜終于意識到什么。
在我的講述里,我沒有提起他們的名字。
可一個回國創業成了企業家,一個開畫廊成了畫家,還有個十歲,正在上小學的兒子。
她不可能猜不到。
“昭序爸爸,我們要工作了。”
她強硬地說完,做了個“請”的動作:
“慢走不送。”
林默還想說些什么,可鈴聲響起,我拿起教案徑直去上課。
他伸手想要拉我的衣角,被呂娜攔住。
等到辦公室只剩他們兩個,呂娜嗤笑一聲:
“十年前心安理得收了路老師的錢,最后硬生生捅了自己一刀。”
“這次來送祛疤膏,是想做什么,讓路老師收下之后也捅自己一刀?”
林默垂著頭,往外走。
穿著量身定制的西裝走在逆光下,像一具行尸走肉。
“哎。”
呂娜忽然叫住他。
“其實我很想知道,路老師在國外坐牢的那兩年,你為什么不管她?”
“明明你只要說一句與她無關,她就能出來。”
“難不成你覺得,她坐牢是去度假?”
最后的冷嘲熱諷讓林默停在門口,手指扶在門框。
他似乎很抗拒回答這個問題。
可他卻又強迫自己,顫抖著開口:
“因為我怕。”
“我怕她出來了,我就不得不去面對我們的那七年,她在我身上付出的一切,和……我對她的傷害。”
呂娜更加瞧不起他。
忍了又忍,她才被那股身為教師的職業道德壓住,不讓自己抄起文件夾砸死他。
“原來你也知道你傷害了她。”
“難怪林昭序每次犯了事,都哭著認錯認罰,可下一次又管不住手,原來都是和你們家長學的。”
“做錯事說句對不起,捅自己一刀,就從加害者變成受害者了,昭序爸爸,您教育的可真好。”
她拿起教案,用力撞開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這堂課是我自己的班。
林昭序坐在最后一排,笑嘻嘻地和同桌打鬧。
我管了好幾次他都立刻說對不起,過一會又繼續。
就算罰站也要歪七扭八,往后撞書架。
無法,我只好讓他去走廊站到下課。
當天放學后,我在辦公室整理資料,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
時隔十年,我又聽到了那聲尖銳的質問:
“三班班主任在哪,出來!”
“憑什么讓我兒子罰站,他都說對不起了,你為什么還不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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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學生都走的差不多,老師們卻還都在。
我的手指沒停,寫下最后一個字,才站起來回應:
“昭序媽媽,我是三班班主任。”
女人憤怒地走過來,卻在看到我的瞬間,臉色煞白。
十年沒見,她富態了許多。
小時候我們在福利院,食物是有固定份額的,想吃飽就得搶。
她瘦瘦小小,經常搶不過那些大孩子。
我干脆拽著她跑,抓起吃的就塞她嘴里,直到她說吃不下了,我再往自己嘴里塞。
可就算這樣,她出國的時候還是瘦瘦小小,站在林默身邊像只可憐的小鵪鶉。
而現在她衣著光鮮,妝容精致,腳上的尖頭高跟鞋鑲著鉆石。
脖間和手腕處都是金首飾,襯得整個人像貴婦一樣,完全沒了小時候的影子。
反觀我自己,穿著簡單,素面朝天,十年后仍然在償還大學時期欠下的債。
我公式化地開口:
“昭序媽媽,讓林昭序罰站,是因為他屢教不改。”
“如果說對不起之后能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以后不再犯,才是真正的知道錯了。”
“但如果他說了對不起,我就要原諒他過去和之后做的一切,那對其他認真聽課的學生不公平。”
周曉蕓已經白下去的臉逐漸有了血色。
她死盯著我,聲音高昂:
“我要找你們校長,我認為你公報私仇,故意針對我兒子!”
“我要求換班主任,現在就得換!”
呂娜在一旁不屑地笑出聲:
“昭序媽媽,那您倒是說說,路老師怎么公報私仇的。”
“她剛調來不到一周,她和誰有仇。”
“和您,還是和昭序爸爸?”
周曉蕓眼里閃過狠厲,沒說話。
辦公室的老師們不明所以,有的來勸我低個頭,不要和家長起沖突。
尤其林家給學校捐了不少錢,學校的文化項目又都是周曉蕓免費包辦。
招惹他們一家的老師,最后都被調走。
我被開除后重新高考,又經歷四年大學,畢業后好不容易考到這家有編制的學校,沒必要硬碰硬。
可也有林昭序的前任班主任替我鳴不平:
“昭序媽媽,路老師所講的就是林昭序的問題,趁著現在他還小,你們做家長的應該糾正他的錯誤想法。”
“已經做過的錯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抹除一切的。”
“而且班里不止他一個學生,他在課上擾亂課堂紀律,如果路老師不讓他罰站,他會鬧到放學……”
“夠了!”
周曉蕓憤怒地打斷他,抬手指著我:
“才調來一個周就有這么多人向著你,背后指不定做了什么齷齪的事。”
我皺眉,厲聲反駁:
“昭序媽媽,惡意誹謗造謠,我可以報警的!”
“有本事那就去報!”
白嫩的手指用力抓住我頭發,我咬牙往后退的時候,絲巾被她拽下,丑陋的疤痕無所遁形。
她保養姣好的面容里,是發瘋般的怨毒:
“好啊你,路佳寧!”
“難怪林默要跟我離婚。”
“難怪他昨晚找遍全市的藥店,就為了買一管祛疤膏,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死性不改,惦記別人的丈夫!”
說完她揚手要來扇我,劈下來的剎那間,一只手按住她。
林默目光冰冷,如同十年前的那個春天。
“周曉蕓,我說過,你膽敢來找佳寧的麻煩,我饒不了你。”
她的臉再次一寸寸的白了下去。
可我不滿意這樣。
我瞇了瞇眼,揪住她的衣領,一巴掌狠狠甩過去。
“我把這話還給你。”
“如果早知道你會惦記別人的男朋友,小時候我就不該管你,讓你餓死在福利院,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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