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包的會努力的。”當一位小學生在作業本上寫下這句話時,你可能想不到,“包的”不是錯別字,而是如今在孩子中間爆火的網絡爛梗。
“我兒子現在回答問題,除了‘那咋了’就是‘因為我善’,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位媽媽在育兒論壇上的吐槽,瞬間引發了上百條共鳴回復。這些看似無厘頭的對話,正真實地發生在成千上萬的家庭中。
當前,大量網絡爛梗如潮水般涌入校園,許多老師發現,學生們記這些梗比記知識點還牢。更令人憂心的是,超過半數的年輕人感覺自己詞匯量匱乏,難以準確描述想法,詞不達意已成為一代人的集體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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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入侵校園,網絡爛梗何以猖獗?
走進任何一所小學,你都可能被小學生們滿口的“行話”搞得一頭霧水。
“耐克鯊”“通通通通撒胡辣”這些如同密碼的詞語,源自國外惡搞動畫和短視頻平臺。背誦課文困難的學生,卻對這些毫無意義的外星文字過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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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學生常用語排行榜”上,“包的”和“那咋了”穩居前列。
“包的”儼然成了萬能回復——老師布置作業,“包的”;家長要求早睡,“包的”;甚至連學籍檔案的評語都寫著“我包會努力的”。至于做不做,全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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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咋了”這三個字更富殺傷力,它帶著輕蔑與挑釁,能精準攔截幾乎所有交流。有學生甚至在試卷大題下直接寫上“那咋了”作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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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小學老師無奈表示,提問時學生回答“慌得一批”,全班哄堂大笑,教學節奏完全被打亂。
02 從調侃到傷害,爛梗的變異與越界
網絡爛梗的泛濫遠不止于影響表達,更已越過文明的邊界。
在校園里,一些孩子對看不順眼的同學肆意使用“唐”這個詞。這個梗指向唐氏綜合征,拿疾病開玩笑,顯然已超出幽默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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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震驚的是,一些連乘法口訣都背不熟的小學生,竟張口閉口就是與性有關的內容。
一位服裝店老板曾被一個身高不及她腿長的男孩調侃:“我就喜歡這種少婦,很有味道”。還有剛上初中的孩子在得知考試成績后,無意識地嘟囔“考這么點分數不如出去站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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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可能并不完全理解這些話的含義,卻在重復中讓這些侮辱性語言成了日常表達的一部分。
杭州市富陽區教研發展中心德育與科研部主任俞尤棠對此分析,孩子說“包的”“那咋了”,背后藏著他們想融入同伴的社交需求。但若放任不管,這些爛梗就會像“語言懶癌”一樣侵蝕孩子的表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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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誰在制造?爛梗的源頭與推手
面對滿口爛梗的孩子,大人們往往急于指責,卻忽略了問題的真正源頭。
網絡爛梗的始作俑者,其實是成年人。風靡校園的“那咋了”,正是起源于抖音博主“鴨鴨米”的直播。他在直播中宣稱“那咋了”可以回應一切問題,隨后這句話便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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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也在助推這一現象。許多父母把手機當作“電子保姆”,而算法不加篩選地將流行內容推送到未成年人眼前。數據顯示,未成年人的互聯網普及率已高達97.3%。
生長于5G時代的孩子,年齡多大,網齡就有多長。
更諷刺的是,比孩子更理性、受教育程度更高的成年人,自己也深陷爛梗的漩渦。
有網友發帖求救,稱自己不幸染上某明星的口癖,“我說話動不動就奧凱奧凱測測測,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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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語言失語,思維退化的危機
“語言的邊界,就是思想的邊界。”維特根斯坦的這句名言,精準揭示了爛梗背后的深層危機。
當孩子們習慣用“因為我善”來終結一切話題,他們就很難再認真而有條理地回答問題;當把“那咋了”掛在嘴邊,深度交流就變得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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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選“2024年牛津年度詞匯”的“腦腐”(brain rot),形容的正是大量無意義內容對人類思維和表達能力的損傷。
杭州市丁蘭實驗中學的語文老師王楊軍一針見血地指出,網絡熱詞通常通過打破語言規范來制造記憶點,學生長期使用會模糊對正確字音、字形、語法的認知。
“用‘666’代替具體贊美,用‘無語’概括復雜感受,這種碎片化、標簽化的表達,會讓孩子慢慢失去細膩描述和深度分析的能力。”王老師擔憂地說。
05 絕地反擊,那些暖心的破梗實踐
面對爛梗圍攻,一場守衛語言美感的反擊戰正在全國多地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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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西九江雙語實驗學校,班主任劉小娟老師沒有簡單禁止學生說網絡熱梗,而是耐心引導他們思考:“當你腦子里只有這種話的時候,其他的那些優美的、好的語言都全部被覆蓋了”。
她告訴學生,喜歡說這些話是偷懶的表現,一說就會停止思考。劉老師強調,教育不是簡單地禁止孩子“不要說什么”,而是告訴他們“應該說什么”。
在湖南新晃興隆小學,一場“語言的力量,做溫暖的小太陽”主題教育活動別開生面。師生共同研發了“換位思考三步法”——暫停判斷、角色代入、善意表達,并將“每日三贊”(贊他人、贊自己、贊生活)納入日常規范。
還有學校開展“啄木鳥行動”,讓學生化身“語言小衛士”,在生活中排查錯字、傳遞規范用字理念。一名參與活動的學生感慨:“今后會規范自身用字,同時向身邊人宣傳規范用字的重要性。”
06 破局之道,用語言之美對抗爛梗之殤
如何讓被爛梗包圍的孩子愛上優美漢語?專家和一線教師們提出了切實可行的建議。
理解而非粗暴禁止。俞尤棠主任建議,如果孩子只是情緒化的口頭表達,不妨溫和引導:“除了這樣說,我們還可以怎樣表達?”
用“雅詞”打造校園新風尚。俞尤棠認為,可以通過課堂示范、活動激勵、環境營造,幫孩子豐富語言庫。比如設置雅詞墻,把進步獎改為“凌波微步獎”,創造高光時刻。
帶領孩子進入更廣闊的語言世界。臨海市回浦中學的語文教師朱林鵬指出,解決問題的關鍵不是筑起高墻,而是“帶他們看見更廣闊的語言世界”。他提出通過閱讀經典文本來提升語言鑒賞力。
區分梗的類型,區別對待。朱林鵬老師認為,像“666”“包的”這類無攻擊性的詞,不必過分緊張;但對于帶有人身攻擊的,如“唐”,班級里應“零容忍”。
在豆瓣的“文字失語者互助聯盟”里,38萬個受困于表達的人正在努力進行表達復健。一位網友形容一地的碎玻璃“像一片拍碎在岸上的浪潮”;而冬天那場讓人哀愁的雨,則是“天空知道我很難過但是無處哭泣,于是為我下了一場盛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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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一位老師所說:“漢語有那么多壯麗的語言山河,別讓孩子們只盯著‘包的’‘那咋了’這些簡單詞。”當我們自己認真、耐心、清晰地使用語言,孩子們才能感受到漢語的瑰麗與豐饒。
語言的退化非一日之寒,重建優美的表達也需多方共同努力。只有讓孩子真正領略到漢語之美,任何爛梗才無法替代他們真正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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