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丨涂永紅 、張紅霞、盧昂荻：長江經濟帶制造業升級新邏輯：產業鏈重塑與區域協同

涂永紅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

長江經濟帶研究院院長、財政金融學院教授

張紅霞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

應用經濟學院教授

盧昂荻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

應用經濟學院副教授

十年嬗變：

從傳統重工業帶向現代化產業體系加速轉型

產業高質量發展是長江經濟帶新質生產力形成與發展的重要載體，同時也是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實現區域協調的重要引擎。歷經十年探索與實踐，長江經濟帶堅持全局謀劃，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整體進入"規模擴張"轉向"質量提升"新階段，走出了一條具有區域特色、順應時代趨勢的高質量發展路徑，正加速從傳統重工業帶向現代化產業體系轉型。

這一系統性轉型主要體現在三個維度。

一是發展能級的戰略性提升。長江經濟帶作為國家經濟主軸的地位持續鞏固，這一橫跨東中西三大板塊的戰略區域，以占全國約20%的國土面積貢獻了全國近50%的GDP，長江干線港口貨物吞吐量突破40億噸，貨運規模穩居世界內河第一。產業結構持續優化，發展模式實現了從要素驅動、規模擴張向創新驅動、質量取勝的根本性轉變。

二是產業動能的系統性轉換。長江經濟帶產業主體從以鋼鐵、化工等傳統重工業為主導，邁向以高端裝備、電子信息、生物醫藥、新能源、新材料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為引領的新階段。產業結構向數智化、綠色化、高端化調整，新質生產力得到大力發展，產業鏈競爭力提升的動力基礎不斷夯實。

三是空間格局的結構性演進。十年來，長江經濟帶從戰略實施初期的長三角單極拉動特征邁向"一軸兩翼三極多點"的發展新態勢。下游地區聚焦前沿科技與戰略性新興產業策源，持續向全球價值鏈高端環節攀升；中游地區夯實制造樞紐地位，成為承接產業轉移、保障供應鏈安全的關鍵區域；上游地區發揮生態與資源優勢，打造綠色能源產業基地。流域產業鏈的整體韌性與發展協調性顯著增強，多點支撐、功能互補的新格局逐步顯現。

建設成果：

現代化產業體系框架初步確立

經過十年的系統性建設，長江經濟帶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四梁八柱"基本確立，流域產業發展步入體系化、協同化、高級化的新階段，其結構優化、質效增強具體表現為以下四個方面。

（一）產業集群效應凸顯：區域性創新集群與高水平產業集聚區輻射帶動能力增強

長江經濟帶形成了一批在國內外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先進制造業集群和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長三角地區著力構建全球先進制造業基地，打造集成電路、生物醫藥、人工智能三大先導產業體系，半導體產業2024年實現總產值突破8000億元，長三角生態綠色一體化發展示范區成立六年來累計形成154項制度創新成果，57項制度創新經驗面向全國推廣，有力發揮了一體化制度創新試驗田的作用。長江中游城市群依托武漢光谷、長株潭裝備制造、汽車、電子信息等優勢集群，形成以武漢、長沙、南昌為核心的"品"字形格局。成渝兩地共建西部科學城，探索經濟區與行政區適度分離改革，推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成為全國高質量發展新的增長極。這些重大平臺與產業集群實現了創新資源的集聚，并通過技術外溢、產業鏈協同與資源共享，增強了對周邊區域的輻射廣度與帶動深度，實現了全域產業能級的大幅躍升，共同構筑起長江經濟帶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支撐。

（二）轉型升級成效顯著：數字經濟領跑全國，傳統產業提質增效，在綠色化、高端化轉型中煥發新活力

聚焦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全域大力發展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等數字技術，加快推進數字基礎設施的信息化智能化發展。滬蘇浙的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均已突破10%，輻射帶動效應加速向中上游延伸，沿江各省市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關鍵工序數控化率、數字化研發設計工具普及率等指標普遍高于全國平均值。在此基礎上，傳統產業通過技術升級與機制改革，加快實現產業鏈數字化轉型、智能化升級。沿江各地對部分化工企業實行關停限轉改遷等措施，專項整治造紙、電鍍等重點行業，淘汰高污染、高耗能企業，在嚴格環保倒逼下實現了工藝升級和產品高端化，鋼鐵、有色等行業的節能減排水平邁入世界先進行列，大力發展新能源、節能環保裝備等綠色產業。這一系列立足于產業結構優化調整的轉型升級，加快推進了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形成了引領新質生產力發展的良好局面。

（三）協同發展格局初現：產業轉移承接與協同創新有序推進，產業鏈供應鏈韌性穩步提升

長江經濟帶區域協同發展取得實質性進展，初步構建了優勢互補、錯位發展的區域產業新格局。上中下游分別在資源稟賦、人才資源和技術創新等方面各具比較優勢，長三角地區通過共建園區、飛地經濟等模式，有序推進產業向中上游轉移承接，帶動中西部地區產業升級。長江"黃金水道"與沿江高鐵、高速公路網絡共同構建起高效暢通的綜合立體交通走廊，極大地降低了要素流動成本，實現了創新要素跨區域加速流動，為區域協同創新提供了堅實基礎，顯著增強了流域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性和競爭力。

（四）科技創新動能積聚：企業創新主體地位強化，在未來產業、新質生產力布局上搶占先機

長江經濟帶已成為全國重要的研發投入高地與技術策源地，流域11省市研究與試驗發展（R·D）經費支出達14789億元，占全國總量的48.0%；R·D人員總數達到309.4萬人年，占全國的48.8%，均超過全域經濟總量和人口的全國占比，呈現出創新驅動型經濟的鮮明特征，創新成為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首要動力。長江經濟帶企業的創新主體地位日益強化，在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生命科學等領域積極布局，形成了上海、成渝、武漢三大科技創新中心，以及上海張江、安徽合肥兩大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構成了培育未來產業的戰略支點，為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搶占新一輪科技革命制高點奠定了堅實基礎。

戰略路徑：

構建流域產業創新共同體，加快產業轉型升級進程

作為大規模工業建設主戰場和生態發展的重要區域，長江經濟帶生態地位突出、發展潛力巨大，人口規模和經濟總量占據全國"半壁江山"，是我國最具活力的經濟中心。在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過程中，既要充分發揮各地的能動性，從各自實際出發大膽創新，探索適宜自身發展的路徑，又要加強合作聯動，有序促進產業轉移和承接。各地共建現代產業園區，推動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共同打造新質生產力發展高地。

（一）強化機制協同，打破區域分割：推動從"帶狀發展"向"網絡化協同"躍升，構建跨區域產業發展共同體，發揮市場主體作用，整治"內卷式"競爭，縱深推進統一大市場建設

長江經濟帶地跨我國東中西部，區域間互補性較強，具備上中下游產業合作互助基礎。要綜合考慮地理區位、資源潛力、發展基礎，基于國家產業導向、區域戰略要求，加強產業規劃對接，統籌各行政區主導產業布局，建立專業化分工、各具優勢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健全產業政策體系，完善基礎設施和配套服務，打通制約人才、資本、數據等要素跨區域流動的關鍵堵點，因地制宜推動統一大市場建設。支持龍頭企業牽頭組建跨區域的產業鏈共性技術研發平臺，解決行業關鍵共性難題，打造產業鏈協同、創新鏈合作的制造業智慧集群。積極發揮資本市場在優化資源配置中的加速器作用，鼓勵和支持沿江企業開展跨區域、跨行業的并購重組，高效整合分散產能，淘汰落后環節，發展壯大行業龍頭企業，進一步優化產業布局，最大限度消除低層次重復建設和過度內卷競爭。發揮長三角、長江中游、成渝城市群的引領示范作用，促使中心大都市與周邊中小城市的良性互動，縮小大中小城市發展差異，有序推進長江經濟帶區域協調發展。

（二）突出創新驅動，打造核心優勢：布局流域"創新增長極"，建立跨區域產業協作平臺。加快推進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發展戰略，構建科技金融服務體系，全面提升產業核心競爭力

推動長江經濟帶產業高質量發展，必須把科技創新擺在核心位置，實現從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的根本轉變。聚焦國家戰略需求，布局和建設一批具有全球影響力的流域"創新增長極"，支持上海、合肥、武漢、重慶、成都等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建設，實現更多關鍵技術和"卡脖子"技術突破，統籌謀劃量子科技、生物制造、氫能和核聚變能、腦機接口、具身智能、6G等未來產業，創造更多"人工智能+"新場景，打造區域性新興產業基地，引導差異化、高水平的創新，從根本上擺脫低水平重復和"內卷式"競爭。整合利用各行業及關鍵領域的優勢資源，鼓勵跨區域共建研發平臺、共享應用場景、共組創新聯合體，強化中心極與周邊區域的創新協同與產業聯動。推進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發展，圍繞流域重點產業和新興產業升級發展需求，加快布局前瞻性基礎研究，創新人才培養模式。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健全政策激勵機制，暢通科技企業上市融資渠道。構建覆蓋科技創新全周期的科技金融服務體系，大力發展創業投資、股權投資，引導資本"投早、投小、投長期、投硬科技"，創新金融產品和風險管理機制，持續提高產業鏈科技成果轉化率，促進產業鏈創新鏈加速融合，形成創新—產業—金融發展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為構建現代化體系提供堅實支撐。

（三）加速數智賦能，重塑產業形態：推動工業互聯網、人工智能與制造業深度融合，建設"智慧長江產業鏈"，以數據要素驅動產業能級躍升

聚焦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全面建設"智慧長江產業鏈"。推進工業互聯網一體化進園區，鼓勵龍頭企業打造跨區域的行業級工業互聯網平臺，全面提升產業鏈各環節的數字化應用水平，以數據賦能推進全產業鏈協同轉型。強化人工智能技術在研發設計、生產制造、運維服務等全生命周期的深度融合應用，高標準建設區域信息樞紐港，實現數據中心和存算資源協同布局。率先在長江經濟帶探索建立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機制，打造高速、泛在、聯動的信息網絡，打破區域數據壁壘，加快推進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為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提供堅實支撐，驅動全流域產業能級實現整體躍升。

（四）深化綠色轉型，筑牢發展根基：建立全流域綠色制造標準與碳足跡體系，創新生態補償與綠色金融模式，夯實可持續發展根基

"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是總基調，堅持把生態環境建設擺在壓倒性的地位。優化產業結構，拒絕高污染高能耗企業進入，加快沿江鋼鐵、有色、石化和船舶等資源密集型產業轉型升級，加大技術設備更新改造力度，優化高能耗產業的生產工藝，用綠色技術推動傳統產業節能降耗。推進跨流域重大環境基礎設施建設，擴大生態補償覆蓋面和標準，建立跨區域的碳交易、排污權交易市場和節能減排交易市場，在此基礎上，牽頭制定覆蓋全流域、貫穿重點行業的"長江綠色制造標準體系"和產品碳足跡核算規則，創新發展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綠色保險等金融工具。將綠色發展理念內化為產業的核心競爭力，形成集約型、綠色型發展模式，夯實流域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根基。

文章來源：《中國經濟時報》

微信編輯：張菁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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