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玥是大周國人人唾棄的公主。
因為她愛上了自己父皇的生死之交、帶發(fā)修行的佛子沈行云,還跑到佛寺對其死纏爛打了三年。
好在她的努力并非沒有結(jié)果。
第三年立冬,謝行云終于答應(yīng)還俗成親。
溫時玥滿心歡喜地開始等著賜婚圣旨。
卻沒想到,謝行云求的根本不是她。
……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鎮(zhèn)北王沈行云,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禮部尚書之女宋晚梔,秀外慧中,秉性柔嘉。二人良緣天作,今下旨賜婚,責(zé)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隨著傳旨太監(jiān)尖細(xì)的聲音落下,溫時玥臉上的笑意悉數(shù)僵在了臉上。
她猛地抬起頭:“不可能!是不是搞錯了?”
“公主說笑了,這可是圣旨,怎么會搞錯呢。”
溫時玥怔在原地,還想再說什么。
身旁的白色身影卻已經(jīng)接過了圣旨:“臣,感念陛下圣恩。”
見沈行云這幅從容的模樣,溫時玥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
“沈行云……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娶我?”
沈行云目光清冷,正如他整個人一樣:“三年前我就說過,我和公主,永無可能。”
陰冷的寒意瞬間從膝蓋處蔓延了溫時玥全身。
她怔怔看著沈行云。
明明他以前,從不對她這么冷漠的。
十年前,溫時玥因體弱被送到廣華寺精心休養(yǎng),交由沈行云照顧。
沈行云是她父皇的生死之交,當(dāng)年幫皇帝打下江山后,他就退隱在廣華寺帶發(fā)修行。
第一次見面,父皇讓溫時玥喚沈行云“小叔”。
溫時玥乖乖喊了,卻沒想到,這個稱呼將會成為她未來痛苦的源頭。
初到廣華寺時,因為不適應(yīng),溫時玥的病情愈發(fā)嚴(yán)重。
太醫(yī)幾次傳消息回宮,暗示皇帝皇后著手準(zhǔn)備她的后事。
唯獨沈行云沒有放棄。
他日夜不休地在她病床前照顧著,一邊誦經(jīng),一邊握著她的手低聲說:“時玥,要多喜樂,長安康。”
不知是他的話起了作用,還是佛祖感受到了他的虔誠,溫時玥竟真的一日日好了起來。
后來,沈行云為她燉湯,為她種花,還親自鋪紙研墨為她作畫。
溫時玥沒有辦法不愛上他。
于是三年前,她在及笄那日對沈行云表明了心意。
不想,沈行云當(dāng)即便像變了個人。
他不僅厲聲斥責(zé)了她,還寫信進(jìn)宮告訴皇上皇后她的病已好,讓他們帶她回去。
溫時玥不死心。
原本及笄后就要回宮的她,不顧父皇母后的阻攔,留在廣華寺,追在他身后死纏爛打了整整三年。
一個月前,沈行云突然答應(yīng)還俗,還說要去求父皇賜婚。
溫時玥以為水滴石穿,他終于被自己打動了。
現(xiàn)在想想,他就是故意不說明白,故意讓她誤會,因為只有這樣她才不會胡鬧阻攔。
變了,全都變了。
從前那個說“時玥開心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有我在,無須擔(dān)憂”的沈行云死了,死在她與他表白的那日。
溫時玥垂下頭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再抬頭,沈行云已經(jīng)帶著圣旨轉(zhuǎn)身離開。
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溫時玥才慢慢站起身往寺外走。
侍衛(wèi)上前:“公主,您要回宮嗎?屬下這就去準(zhǔn)備馬車。”
“不用了。”溫時玥攔住他。
她站在廣華寺前,望著被大雪鋪滿的山路,輕聲開口:“三年前,我曾在這里發(fā)誓,會愛沈行云一生一世。”
“若是有一天我不愛他了,我就從這里,一步一跪回到皇宮。”
侍衛(wèi)驚愕:“公主,您……”
溫時玥徑直跪了下去,然后朝皇宮的方向深深俯身。
“我溫時玥,此生再也不會愛沈行云。”
“若再食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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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零一步,一萬零一遍。
溫時玥就這樣在漫天大雪中跪回了皇宮。
剛邁進(jìn)玄武門,溫時玥就雙膝一軟,跌進(jìn)了早就得到消息在此迎她的母后懷中。
而后,溫時玥做了個夢。
夢里,她回到了八歲那年。
那時沈行云也不過才十七歲,但他剛替她父皇打了一場勝仗,周身有股說不出來的成熟穩(wěn)重。
皇帝將她托付給沈行云,沈行云就真的一絲不茍地照顧她。
夏日,她調(diào)皮地在荷塘旁踩水,沈行云就彎腰為她擦凈雙足。
冬日,她嫌冷不愿出門,沈行云就為她在房中添夠炭塊。
他執(zhí)劍拿槍的手漸漸學(xué)會了替她梳頭發(fā),身旁帶著的也盡是女兒家的小玩意。
溫時玥在他的溫柔中一日日淪陷,全然忘了什么名義上的輩分。
她以為,沈行云對自己也是不同的。
整整十年,他怎么能沒對她動心過?
溫時玥滿臉淚水地從夢中醒來。
一轉(zhuǎn)眼,便看見皇后正坐在床前擦淚。
“母后……”溫時玥沙啞開口,不想皇后眼淚掉得更加洶涌。
“阿玥,你如此痛苦,讓母后如何是好?早知今日,當(dāng)初我就不該同意將你送去廣華寺。”
都說母子連心,她今日遭受的種種,母后是否都成倍地感受到了?
愧疚淹沒了溫時玥,她深深低下頭:“母后放心,女兒已經(jīng)放下了。”
“待病好,女兒就去和父皇請罪。”
溫時玥的膝蓋因為大雪和跪行痛腫了許多天。
能下地那日,她踉蹌著去見了皇帝。
幾月不見,皇帝像老了許多,他嘆了口氣:“邊境近來多有摩擦,朕派去大梁的使臣傳回消息,若要停戰(zhàn),就要公主和親。”
“如今適齡的公主只有你,你母后舍不得你,正在為你挑選夫婿。”
“時玥,你要盡快成婚,別再肆意任性。”
“朕本想那沈行云若愿娶你也罷,至少能護(hù)住你,不想他卻求了尚書之女……緣分之事,終究是強(qiáng)求不來。”
再聽到沈行云的名字,溫時玥的心臟依舊刺痛。
她緊緊攥了攥手,緩緩抬起頭:“父皇,兒臣愿意前往大梁和親。”
父皇一怔,隨即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你是朕與你母后最疼愛的孩子,怎能去和親?”
溫時玥跪了下去:“兒臣身為公主,食君之祿,也當(dāng)忠君之事。”
“如今大周需要我,兒臣自然該為了百姓安危挺身而出!”
父皇沒有再說話。
沉默許久后,他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讓朕再想想。”
溫時玥只能行禮退下。
不想剛走出御書房,竟迎面徑直遇上了沈行云。
他換下了在寺中常穿的素白禪衣,從不離手的佛珠也不知去向。
看見她,沈行云下意識擋住了身后的女子。
溫時玥愣了愣,意識到那女子便是他求娶的人,宋晚梔。
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想看看這個讓沈行云還俗的女子到底有何不同。
卻見那宋晚梔立刻緊張地握住了沈行云的手,像是怕她搶走沈行云一樣。
溫時玥了然,滿京城都聽過她對沈行云偏執(zhí)瘋狂的愛。
宋晚梔會怕也正常。
溫時玥收回視線,主動行了禮:“見過鎮(zhèn)北王。”
沈行云一愣,自從表明心意后,溫時玥就沒再喊過他“小叔”。
現(xiàn)在連小叔也不喊了,一句“鎮(zhèn)北王”,聽得好生陌生。
他有些不敢相信溫時玥會這么輕易妥協(xié),畢竟從前為了和他在一起,她什么招數(shù)都用過。
他還以為這次賜婚圣旨后,溫時玥又要大鬧一頓。
沈行云皺了皺眉,剛要說什么。
溫時玥卻沒給他開口的機(jī)會,起身后就擦肩而過。
不管他們來找父皇做什么,都與她無關(guān)了。
回到自己的寢宮后,溫時玥讓貼身婢女瑾心找人去將庫房里的一個金絲楠木箱抬了出來。
“去把這箱東西送給沈行云,就說,是我送給他們的新婚賀禮。”
婢女震驚之余很是不忍:“公主,這箱珍寶是您為了嫁給鎮(zhèn)北王特意找工匠做的嫁妝,這……”
“若今日嫁給他的人是我,那這些自然是嫁妝。但他要娶別人,這些就當(dāng)是我的報答。”
溫時玥擺了擺手,“送去吧。”
見她堅持,婢女只好答應(yīng)。
溫時玥本以為她與沈行云的糾葛就到底結(jié)束了。
不想天色將暗,沈行云竟然和瑾心一起回來了。
“鎮(zhèn)北王殿下,您不能擅闖公主寢殿!”
沈行云充耳不聞,滿臉森寒地推門而入。
溫時玥皺起眉:“這是干什么?”
沈行云將一封信摔在了她面前:“這話該我問你,你想干什么?你將這封信藏在送來的賀禮中,意欲何為?!”
溫時玥怔怔地?fù)炱鹉欠庑牛归_來,只見上面是她自己的字跡。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
【沈行云,我定不負(f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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