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寧格勒：被蘇聯占有的前德國彈丸之地，如今卻成北約肉中刺

黃昏時分，加里寧格勒市中心的康德墓前，一位老人用口琴吹奏著《喀秋莎》，曲調里卻隱約藏著普魯士民謠的韻律。這座被稱為“國王之山”的城市，至今仍保留著復修的哥特式大教堂，但蘇聯式建筑已占據主導。

這里是俄羅斯的加里寧格勒州，首都莫斯科以西約1289公里的一塊飛地，被波蘭和立陶宛緊緊包圍，與俄羅斯本土完全割裂。

2022年，立陶宛突然宣布禁止部分貨物經其境內鐵路向加里寧格勒轉運，引發俄羅斯強烈反應。俄方警告立方此舉“將面臨嚴重后果”。這塊面積僅1.5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為何會成為俄羅斯與北約博弈的前沿陣地？故事還要從七百多年前講起。

1255年，條頓騎士團征服了波羅的海東岸的普魯士人居住地。他們在桑比亞半島南部建立了一座新城堡，命名為柯尼斯堡（意為“國王之山”），以紀念波希米亞國王普熱米斯爾·奧托卡二世。

騎士團總軍需官在琥珀倉庫里一筆一劃記錄財富——這些琥珀將成為未來幾個世紀這里的重要財富。

柯尼斯堡很快發展成為條頓騎士團國的重要據點。1340年，它加入漢薩同盟，逐漸成為波羅的海東南部的貿易重鎮。來自普魯士、波蘭和立陶宛的貨物在這里交易，城市日漸繁榮。

15世紀中葉，條頓騎士團在與波蘭的戰爭中失敗，喪失了西普魯士地區，柯尼斯堡反而成為條頓騎士團國的首都。1525年，條頓騎士團大團長阿爾布雷希特宣布普魯士改宗路德宗，建立普魯士公國，柯尼斯堡繼續作為公國首都存在。

1701年1月18日，普魯士首位國王腓特烈一世在柯尼斯堡城堡加冕，普魯士公國升級為普魯士王國。盡管后來首都遷往柏林，柯尼斯堡作為東普魯士的核心城市，一直是“德意志的東方堡壘”。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炮火徹底改寫了柯尼斯堡的命運。1944年，同盟國軍隊的轟炸使這座城市損失慘重。1945年1月，蘇聯紅軍包圍了柯尼斯堡，經過激烈戰斗，德軍司令奧托·拉施于4月率部投降。

圍城期間，當地居民死亡達42000余人，大批德國民眾被迫逃離世代居住的家園。

根據1945年《波茨坦協定》，柯尼斯堡及東普魯士北部地區劃歸蘇聯。1946年7月4日，蘇聯將這座城市更名為加里寧格勒，以紀念剛逝世的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米哈伊爾·伊萬諾維奇·加里寧。

蘇聯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徹底切斷這里的德國根源。剩余的德國居民被驅逐至東德或西伯利亞，取而代之的是大批俄羅斯移民。到1950年，當地俄裔人口占比已超過10%，到2022年更是達到80%以上。

1991年蘇聯解體，立陶宛、愛沙尼亞和拉脫維亞三國獨立，意外導致加里寧格勒與俄羅斯本土分開，成為一塊遠離俄羅斯本土幾百公里的飛地。

加里寧格勒州面積僅1.51萬平方公里，人口約101萬，雖是俄羅斯最小的州，卻擁有俄羅斯在波羅的海唯一的不凍港。這里的琥珀儲量占全球90%，還擁有石油、褐煤等礦產資源。

蘇聯解體后，加里寧格勒的戰略價值不降反升。當波蘭和立陶宛等周邊國家相繼加入北約，這塊飛地成了俄羅斯抵在北約后背上的一根“刺”。俄羅斯波羅的海艦隊司令部設在這里，更部署了“伊斯坎德爾”導彈和高超音速導彈。

從加里寧格勒到波蘭首都華沙只有400公里，到德國柏林約600公里。俄軍事觀察員赫羅連科曾直言：“加里寧格勒就像一把插在北約肩胛骨之間的匕首。”

2022年6月，立陶宛以執行歐盟制裁決議為由，禁止部分俄羅斯貨物經其境內鐵路向加里寧格勒轉運。這一決定直接掐斷了加里寧格勒與俄羅斯本土之間的陸路生命線。

俄羅斯方面強烈回應，稱此舉是“封鎖”，并警告“將面臨嚴重后果”。俄方表示，立陶宛的行為違反了國際法，特別是過境自由原則。

加里寧格勒州的發展嚴重依賴俄羅斯本土的物資供應。兩條主要通道連接著這塊飛地與本土：一條是經白俄羅斯和立陶宛的鐵路，另一條是從圣彼得堡穿越波羅的海的海運線路。立陶宛的“禁運令”無疑是對加里寧格勒的直接挑戰。

軍事專家梁永春分析認為，立陶宛敢主動挑戰俄羅斯的核心利益，顯然有美國在背后撐腰。美國指使立陶宛對加里寧格勒出手，目的是對俄羅斯進行擠壓和試探。

今天的加里寧格勒，被稱為“俄羅斯不沉的航空母艦”。這里部署的“伊斯坎德爾”導彈射程可以覆蓋柏林，這些導彈可配備常規彈頭，必要時也能配備核彈頭。

俄羅斯在加里寧格勒的軍事存在讓北約如芒在背。德國《慕尼黑水星報》曾引述軍事專家的話說：“它是北約的阿喀琉斯之踵。” 僅在這塊飛地，俄方就集中了約4個師兵力，約5萬人。

波羅的海艦隊總部設在加里寧格勒，該地區被認為是世界上防御最嚴密的軍事領土之一。堅固的防御工事、充足的武器彈藥，使其能承受長時間圍攻。

但加里寧格勒也是一個充滿生活氣息的地方。超市里買煙的大媽，會抱怨2022年立陶宛封鎖時連芬蘭酸奶都斷供了三天。當地俄裔青年熱衷考取歐盟駕照，只為開車四小時到波蘭超市搶購便宜日用品。

這種混搭正是加里寧格勒的生存法則——既要充當戰略前沿，又要兼顧民生百態。

黃昏的普列戈利亞河畔，老者的口琴聲漸漸消散。有人問起他的來歷，他笑著回答：“我祖父駐守柯尼斯堡，父親建造加里寧格勒，我修筑導彈發射井。”

超市里，居民們排隊購買日用品，貨架上還能看到從波蘭運來的商品。而在城市郊外的軍事基地，伊斯坎德爾導彈的迷彩色在夕陽下若隱若現。

加里寧格勒就像一塊棱鏡，折射出歐洲權力游戲的每次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