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成這樣，聞所未聞

公元九四五年，河北一個叫白團衛的破村子。

如果你穿越回這一天，看到的場景絕對能讓你做噩夢。

這不是什么史書上輕描淡寫的“被圍”，這是真正的人間煉獄。

幾萬名大晉帝國的精銳士兵，這會兒正跪在地上瘋狂刨土。

他們不是在挖戰壕，是在找水。

好不容易挖出點濕泥巴，立刻就扯下衣角包起來，拼了命地擰。

幾滴渾濁的泥湯子順著布條滴下來，為了這點連嗓子眼都潤不濕的泥水，平時稱兄道弟的戰友甚至能拔刀互砍。

人到了絕境，那一層文明的皮，薄得甚至不如一張窗戶紙。

而在包圍圈外面，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正騎在馬上，冷眼看著這群被困在籠子里的獵物。

他指著那個方向，發出了讓整個后晉王朝都哆嗦的誓言：“晉軍止此耳！

全抓了，然后南下滅了大梁！”

這哪是打仗啊，這是要把后晉連根拔起。

誰能想到，就在不久前，這支此時此刻正在喝泥水的軍隊，還曾經把契丹人打得找不著北？

這局勢反轉得簡直比翻書還快。

到底發生了什么，能把一手好牌打成這個爛樣？

這事兒吧，得從幾個月前說起。

本來呢，這應該是一場皆大歡喜的“和平分手”。

那時候，耶律德光的第二次南下其實已經涼了，干啥啥不順，連老天爺都不給他面子，契丹大軍一路撤到了古北口。

按理說，后晉這邊只要把大門一關，守好國門，大家都能過個消停年。

壞就壞在“多此一舉”上。

后晉朝廷那邊聽說契丹人跑了，覺得機會來了，這不就是痛打落水狗嗎？

不僅不防守，反而主動出擊，一口氣拿下了契丹邊境的泰州、滿城和遂城。

這下算是把馬蜂窩給捅炸了。

耶律德光這個人，打仗的技術雖然算不上頂尖大神，但他有個特別鮮明的性格——那是草原民族特有的“死磕”精神，或者說自尊心極強。

本來輸了就輸了，退兵也就是了，但后晉這一反攻，讓他覺得如果不找回場子，以后還怎么在草原上混？

于是，耶律德光不走了。

他在古北口原地掉頭，帶著滿腔怒火重新殺回河北。

這一回，他不需要什么復雜的戰術，就是簡單的“以暴制暴”，先鋒依舊是那個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趙延壽。

這時候的后晉朝廷，處境尷尬得要命。

皇帝石重貴，這個年輕的哥們其實挺有骨氣，本來每次也是堅持御駕親征的。

偏偏這時候病倒了，躺在開封的宮殿里動彈不得。

老板不來，前線的士氣直接泄了一半。

更要命的是，后晉的軍隊雖然之前贏過，但這并沒有給他們帶來必勝的信心，反而滋生了一種特別可怕的情緒——厭戰。

咱們得從人性的角度去理解這群打工人。

史書上說他們“怯戰”，聽著像是罵他們膽小。

但你琢磨琢磨，這是第三次大規模戰爭了，之前的每一次勝利，都是拿無數戰友的尸體堆出來的。

對于普通大頭兵來說，贏了那是皇帝臉上有光，死了那是自家媳婦守寡。

面對契丹人那種瘋狗一樣的一輪又一輪進攻，后晉士兵的心態崩了：他們不是怕契丹人，是怕這永遠看不到頭的死亡。

這種情緒像瘟疫一樣蔓延，導致前期防線一觸即潰，河北大片土地直接送了人頭。

好在，年輕的石重貴病好之后，還是展現出了當老大的擔當。

他帶病北上，御駕親征。

這就像給垂死的病人打了一針強心劑，后晉軍隊回光返照般地打出了一波反攻高潮，甚至抓住了契丹的一個高級酋長。

如果故事到這兒結束，那就是一部勵志片。

遺憾的是，前線的總指揮是杜重威。

如果說石重貴是“有心殺賊”，那杜重威就是那個“無力回天”的豬隊友。

這位老兄是典型的精致利己主義者。

讓他去撿漏、去搶功勞，他比誰都積極；讓他去拼命？

門兒都沒有。

當耶律德光殺氣騰騰地撲向泰州時，杜重威手里握著精兵，背靠著堅固的城墻，倉庫里堆滿了糧草，結果你猜他干了啥？

連夜棄城逃跑。

這就出現了極其諷刺的一幕：耶律德光在后面追，杜重威在前面跑，一直跑到了陽城，實在跑不動了，被迫回頭打了一仗。

結果一交手，杜重威自己都愣了：哎？

契丹人也沒那么可怕啊？

雙方打得有來有回，后晉士兵在絕境中爆發出的戰斗力甚至幾次擊退了契丹的沖鋒。

這就印證了那句老話：“向者虛怖過甚，臨陣乃覺敵非天兵。”

很多時候，恐懼都是自己嚇自己。

但杜重威終究是杜重威，骨子里的軟弱讓他根本抓不住這個翻盤的機會。

他再一次選擇了撤退，而且是那種沒有章法的潰退，最終把自己和數萬大軍，一步步帶進了白團衛這個死地。

這就是開頭那一幕的由來。

白團衛是個什么地方？

一個沒有任何城防設施的小村莊，連個像樣的墻頭都沒有。

杜重威到了這兒，第一反應不是組織突圍，而是挖戰壕、修柵欄，把自己圍成一個鐵桶，做起了縮頭烏龜。

這一招在平原野戰中簡直就是自殺。

耶律德光看準了機會，直接切斷了后晉軍的糧道和水源。

隨著時間推移，絕望開始在這個小村莊里蔓延。

沒有水，幾萬個大老爺們只能像野獸一樣去榨取泥土里的水分。

而此時，老天爺似乎也站在了契丹人這一邊。

就在雙方對峙的關鍵時刻，狂風大作。

耶律德光是個懂得順勢而為的人，古人講究“雨盛據隘而守，霽明卷甲而追”，而他利用的是風。

契丹人點燃了大火。

順著風勢，烈焰夾雜著滾滾濃煙，像一條火龍一樣撲向了白團衛那脆弱的柵欄。

后晉士兵在風沙和煙火中徹底迷失了方向，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外有鐵騎圍困，內有饑渴火災，杜重威這位身經百戰的統帥，這時候除了在心里哀嘆“吾命休矣”，竟然還在下令死守。

歷史總是充滿了這種荒誕的張力。

幾萬條人命，就這么栓在一個懦夫的褲腰帶上，隨著風火飄搖。

在白團衛那個烈火沖天的下午，大晉王朝的命運似乎已經注定。

耶律德光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火焰的溫度越來越高。

在這片被風沙與鮮血染紅的土地上，沒人知道下一秒是全軍覆沒的慘劇，還是置之死地后的絕地反擊。

只有風聲在呼嘯，仿佛在嘲笑人類在戰爭面前的渺小與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