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丨顧小白編輯丨杜海
來源丨正經社(ID:zhengjingshe)
(本文約為4800字)
【正經社“汽車淘汰賽”觀察之43】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句文學史上殿堂級的開篇語,似乎頗合眼下廣汽集團的境遇。只是“合”了近一年以后,其似乎仍然泥潭深陷。
廣汽集團的三季報就顯示,2024年11月啟動的“大一統”特征明顯的“番禺行動”等自救舉措,一年以后,并未根本性扭轉核心財務指標,反而進一步惡化。
近期,其又啟動了集團管理層頂部的“更新”,包括總經理、總會計師、副總經理等多個職位,都迎來了新的人員。
事實上,啟動“番禺行動”以來,除了集團一把手的變動之外,更長一段時間是在管理層中部區域進行人事調整。
正經社分析師認為,廣汽集團給予“番禺行動”的時間僅為三年,近三分之一的時間過去以后才啟動管理層的頂部更新,相對來說算是延遲。這,或許就側面印證了其改革自救存在來自于自身內部的“張力”。
這樣的內部“張力”,或許還在更多層面影響著改革步伐。比如,2025年3月,傳祺、埃安、昊鉑三品牌研發團隊就曾宣布繼續保持相對獨立,僅在采購、部分研發等環節共建共享中心。
廣汽集團真正的“大一統”或仍待時日。只是不知,市場還能給予多少“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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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個料難實現的目標
作為對“番禺行動”的檢驗,廣汽集團2025年三季報顯然難以令人滿意。
2025年前三季度,創下上市13年來最差業績——營業收入669.29億元,同比下降10.45%;歸母凈利潤虧損43.12億元,同比暴跌3691.33%。
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為-108.26億元,同比下降1201.20%。
在傳統認知中,汽車制造是現金流充裕的行業,但廣汽集團的經營性現金流卻出現百億級別的負值,這暗示其主營業務已嚴重“失血”。
與此同時,銷量數據仍在全面下滑,更是“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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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季度,汽車累計銷售118.36萬輛,同比下滑11.34%。10 月,銷售17.07萬輛,同比下降8.10%;1-10月,累計銷售為 135.44萬輛,同比下滑10.94%。
年初,廣汽集團給自己定下的2025全年銷量目標是同比增長15%,也就是230萬輛,但前10個月的目標完成率僅58.89%。
如此來看,全年目標料難實現。
從細分品牌來看,廣汽本田前三季度累計銷售22.39萬輛,同比下滑27.58%。10月銷售3.57萬輛,同比下滑15.81%;1-10月累計銷售25.96萬輛,同比下滑26.16%。
廣汽豐田前三季度累計銷售54.32萬輛,同比增長4.89%。10月銷售7.1萬輛,同比微增0.71%;1-10月累計銷售61.37萬輛,同比略增4.39%。廣汽豐田為前10月唯一實現累計銷售增長的細分品牌,但這種增長很大程度上是靠"以價換量",某款暢銷的SUV降價幅度甚至高達4.4萬元。
廣汽傳祺前三季度累計銷售23.3萬輛,同比下滑15.84%。10月銷售3.61萬輛,同比略增2.57%;1-10月累計銷售26.91萬輛,同比下滑13.77%。
廣汽埃安前三季度累計銷售18.14萬輛,同比下滑19.99%。10月銷售2.82萬輛,同比下滑26.09%;1-10月累計銷售20.96萬輛,同比下滑20.87%。2023年,廣汽埃安曾以48萬輛銷量穩居新能源賽道前列,成為國內造車當之無愧的“黑馬品牌”。彼時月均銷售超過4萬輛,但時至今日,月均銷售卻僅約2萬輛,下滑近一半。
其銷售數據的唯一亮點是海外市場——前三季度海外終端銷量同比增長36.5%,業務已覆蓋85個國家與地區。但根其半年報,海外營業收入僅占總營收的15.71%,基數較小,對于總體業績影響一般。
從銷量數據總結來看,無論是整體銷售還是細分品牌銷售,10月環比,其下滑趨勢倒也是略有收窄,只是收窄的幅度都極小。這樣的收窄幅度與進度,離頹勢的根本挽回,仍可謂“遙不可及”。
2
一個難以掙脫的閉環
廣汽集團的困境在2023年已現端倪,2024年進一步惡化。
全面啟動變革的2025年,危機反而算是徹底引爆。
事實上,對于“病因”,廣汽集團方面給出了四大自我診斷:新能源車型銷量未達預期、銷售渠道與轉型不匹配、自主品牌改革未見效、海外業務基礎薄弱。
其管理層也在很多公開場合更具體地承認,比如,銷售渠道中4S店占比高達70% ,而直營、代理、互聯網等新渠道占比僅為30%,與行業平均水平相比,新渠道建設明顯滯后;對消費者的里程焦慮把握不夠,沒有抓住這些年增程插混技術高速發展的機遇等等。
相關的外部分析則顯示,合資品牌光環褪色和自主品牌增長乏力,是造成困境的最直接因素。
透過現象看本質,更深入研究之下,正經社分析師認為,困境的根源,在于廣汽集團組織架構上的“分”與企業文化中的“工程師思維”相互交織,并彼此強化,從而形成的一個難以掙脫的閉環。
這個惡性循環始于各品牌或子公司在研發、營銷及體系上的相對分立。也就是說,其內部如同諸侯分治般的格局——傳祺、埃安、昊鉑等品牌,看上去長期各自為戰,這個或許就是問題的起點。
廣汽集團董事長馮興亞的話也佐證了此點:“廣汽的特殊架構——‘先有兒子后有爹’,即先有多家子公司再成立集團,導致很多改革舉措難以一步見效。”
據相關的媒體報道,此前僅廣汽研究院內部,就有多達十幾二十個平行、獨立的部門。
由此,組織架構的分散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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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一步,這種組織架構的“分”,直接導致了核心資源的被動稀釋,比如有限的研發投入被迫分散到多條技術路線或多個品牌上,這就可能造成單款車型投入不足,因而很難打造出具備壓倒性優勢的爆款產品。
與此同時,各自獨立又平行的營銷體系,不僅帶來了巨大的重復建設成本,更在市場上引發了子公司或旗下品牌間的內部博弈,甚至是客戶資源的爭奪,造成了嚴重的內耗。
此外,這種分治的格局,也極易造成最高決策層與一線市場之間的信息斷層。也就是說,廣汽集團的決策中樞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觀察市場,無法及時捕捉用戶需求的微妙變化與行業趨勢的真正走向,從而極易在關鍵的戰略“路口”做出誤判。這或許正是造成其增程插混技術路線誤判的關鍵因素。
管理層承認的“工程師思維”,則仿佛其間的“催化劑”。
當各個技術團隊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依然執著于參數的極致追求和技術的“炫技”,而非關注用戶真正的使用場景和情感需求時,產品與市場的脫節就變得不可避免。于是,市場上便出現了一些“技術參數亮眼、功能配置齊全,但就是叫好不叫座”的尷尬車型。
最終,組織上的“分”與企業文化上的“工程師思維”相互鎖定,形成了一個難以掙脫的閉環:分立的架構為技術本位主義提供了土壤,而脫離市場的技術追求又反過來為組織分立提供了看似合理的辯護。
用更直白的話來說其實就是:“我們的技術是先進的,只是消費者還不懂”。從而因此延緩了脫節糾錯的進程。
而正是為了解決上述因為“分”而引發的眾多問題,廣汽集團才推出了旨在推動“合”的“番禺行動”。
根據廣汽集團的相關介紹,該行動目的是整個集團從“多中心”走向“一體化”,讓管理流程更高效,整體風格更務實。
其中,最直接的行動就是總部從廣州天河CBD搬到了番禺,期以增強一線決策力與響應速度。
在組織架構方面最典型的行動則是,對職能重合的部門進行整合,將子公司業務并入集團,由此設立四大本部:產品、采購、財務和營銷,由集團統一管控。
比如,產品本部與原廣汽研究院拆分后的造型設計院、整車開發研究院、平臺技術研究院同屬一級部門,產品本部負責在項目前期做產品定義,研究院則配合做執行開發。
這便是其自稱的“大研發體系”,體系之下,傳祺、埃安、昊鉑等品牌或子公司不再各自為戰,開始由集團統一調度分配資源。
3
一個亟待破解的張力
表面上看,“合”的“番禺行動”極為對癥“分”的病因,理應藥到病除。但現實的復雜性在于,一次大規模的改革,尤其是涉及到組織架構的巨大變革,“對癥”僅僅是成功的起點,從“診斷”到“康復”之間,還橫亙著巨大的執行鴻溝。
正經社分析師認為,“番禺行動”的指向性自然有合理化的存在,但在執行過程中必然觸發“慣性”反應,尤其是對于廣汽集團這樣的大型國企來說。或許,這才是這場變革能否實現困境根本扭轉的關鍵所在。
從公開信息來看,當前,“番禺行動”的核心是將過去分散的權力與資源收歸集團,即打造“一個廣汽”。然而,其長期形成的組織慣性和利益格局等因素,讓這場“大一統”改革在執行中或已經遭遇“形變”。
比如,改革的一項重要目標是整合傳祺、埃安、昊鉑三大品牌的研發,結束各自為戰的局面。然而,據公開報道,在2025年3月,三品牌的研發團隊曾宣布僅在采購和部分前瞻研發上實現“合”,而在核心的車型研發領域則“繼續保持相對獨立”。
這一妥協表明,行政命令或許可以改變組織架構“圖”,但已長期形成的“分治”思維和部門壁壘的打破,極難一蹴而就。而在更長期的時間線上,預想或計劃中的“大一統”能否徹底實現,顯然就更難把握了。
此外,改革與“慣性”的遭遇問題,在其引入華為IPD(集成產品開發)流程時,同樣可能顯現。畢竟,一套外來的、標準化的流程,在與企業原有的決策習慣、文化基因融合時,“排異反應”無法忽視。
作為“番禺行動”的核心舉措之一,廣汽集團引入該流程的關鍵目的是“推動整個研發系統從過去的工程師思維轉向用戶思維”。然而,工程師思維的企業文化,能否因采取不同流程即改變,這恐怕需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IPD這樣的流程,主要保障的是從概念到上市的開發效率。
事實上,廣汽集團當前面臨的一個根本難題就是“價值創造”的問題。按照目前的市場認知,價值創造的根本,源于最初的產品定義——即決定“為誰造一輛什么樣的車”。
換句話來說,一個產品的價值,最終是由用戶是否愿意買單、愿意付多少錢來決定的。而產品定義的核心工作,正是精準識別目標用戶的需求、痛點和渴望,并將其轉化為產品的核心特性、體驗和商業模式。它回答的是“我們為誰解決什么問題/創造什么價值”這個根本性問題。
從這個角度而言,流程的正確無法替代產品定義的正確。正如有分析文章指出的,“當產品定義本身出現偏差時,流程的正確性也無法保證結果的成功”。
從廣汽集團高層對于“番禺行動”等改革的階段性總結來看,它在提升內部運營效率上確實有了一定的收獲,但是對于價值創造能力的提升效果,似乎還未明顯。或者更直白的說就是,其“節流”效果顯著,但“開源”效果仍然未知。
比如,相關總結顯示,在該流程引入后,業務效率提升約50%、新車開發周期將從26個月縮短至18-21個月、市場反應速度提升6倍以上、研發成本降低超10%等等。
但效果的最終體現,被寄予厚望的“番禺行動第一車”埃安UT的實際銷量卻令人失望。根據媒體報道,廣汽集團內部將該車型定義為走量車型,規模效益的平衡點為月銷1.5萬輛,企圖以規模壓制成本。
然而,根據第三方平臺的數據,該車型2025年上半年的月均銷量僅在三千輛左右;下半年略有起色,8月曾達月5782輛的銷量頂峰,但10月又回落至5129輛。
這一車型上市至今,始終離1.5萬輛的平衡點甚遠。
廣汽傳祺、廣汽昊鉑等2025年推出的新車型,銷量表現也同樣不佳。這些銷量表現也表明,廣汽集團內部流程等優化,尚未能直接轉化為打動消費者的產品力。其變革更重要的“開源”提升——即打造爆款產品、贏得市場——方面,仍顯乏力。
值得一提的是,馮興亞于2025年2月正式履任,其后,相關的人事變革就大多集中于管理層的中部區域。比如,2月馬海洋任廣汽昊鉑首席執行官;3月廣汽埃安的原總經理古惠南到齡退休;9月廣汽埃安副總經理兼埃安營銷本部負責人肖勇離任,原廣汽三菱負責人楊龍接替其職務等。
直至11月中旬,廣汽集團才迎來了管理層頂部的人事調整“大動作”:聘任?先慶為總經理、王丹為總會計師,高銳、江秀云、鄭衡、黃永強、陳家才為副總經理。
這在正經社分析師看來,管理層頂部更新延遲于變革啟動近一年,這或許也是變革遭遇內部“張力”的側面印證。
一言以蔽之,“番禺行動”等變革的藥方有對癥性,但良藥的吸收需要時間,而治療過程中身體產生的陣痛和排異反應,也都在預期之中。
它的最終成效,取決于廣汽集團能否在持續的陣痛中,成功地將新的流程和組織形態等,內化為真正的核心競爭力。
而疑似已經遭遇的“形變”,或需更加重視!【《正經社》出品】
CEO·首席研究員|曹甲清·責編|唐衛平·編輯|杜海·百進·編務|安安·校對|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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