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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其備受贊譽的《致盲》三部曲首部在英國出版,這位小說家談論了共產主義、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以及那些關于諾貝爾獎的傳聞。
2014年,米爾恰·卡塔雷斯庫在美國巡回宣傳圖書期間,實現了他一生的夢想:參觀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的蝴蝶收藏。
卡塔雷斯庫是這位俄裔美國作家的忠實崇拜者,他與納博科夫一樣,在文學生涯中跨越東西文化領域,也同樣多年被視為下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熱門作家,卻始終未曾得獎。
更重要的是,這位羅馬尼亞詩人兼小說家與納博科夫一樣癡迷于蝴蝶。童年時,他便夢想成為一名鱗翅目昆蟲學家。在參訪哈佛大學時,他被允許進入納博科夫的舊辦公室,驚嘆地觀看這位圣彼得堡出生的作家收藏的標本。“他最重要的科學研究是關于蝴蝶的生殖器官,而我看到了那些裝著它們的小小試管,”他低聲贊嘆,“那就像一幅詩或短篇小說里才會出現的畫面,完全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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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對鱗翅類生殖細節的迷戀似乎恰到好處。《致盲》(Blinding),即卡塔雷斯庫的三部曲,在2010年被評論家選為羅馬尼亞十年來的最佳小說,其結構正如一只蝴蝶:首部與末部是雙翼,中卷是軀干。
在第一卷《左翼(The Left Wing)》中(企鵝出版社在今年出版了該書,距其在羅馬尼亞面世已近30年),蝴蝶幾乎在每隔幾頁便出現。但它們很少是輕盈圣潔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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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作品部分是回憶錄、部分是夢境。在其中一個典型的超現實場景里,一群中世紀村民在多瑙河冰層下發現了一群凍結的巨蝶,如猛犸般巨大,長二十步寬四十步。人們先是驚嘆它們的美,再將冰鑿開,把這些蝴蝶如同龍蝦般煮食,奢侈地享用。
“納博科夫是位杰出的藝術家,但他與幻想文學和超現實主義的關聯不如我密切,”卡塔雷斯庫在布加勒斯特公寓的視頻采訪中說道,“多瑙河冰下的巨蝶圖景,或許出自達利或喬治·德·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的想象,而我一直覺得與他們的想象力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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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里科畫作
許多人認為,《致盲》對布加勒斯特的塑造如同喬伊斯的《尤利西斯》之于都柏林,將城市變成作品中的角色。但它并不是一封情感溫柔的城市書信,而更像一幅勃魯蓋爾畫卷邊緣的陰影角落,可能隨時發生難以言說的異象。書中敘述者住在俯瞰斯特凡大公大道(Stefan cel Mare boulevard)的五層公寓里,他幻想青銅雕像從基座走下,與石灰石質的蛇發女怪交媾;烏拉諾斯大道(Strada Uranus)的高樓在他眼中如“通紅而勃起的城市陽具”。“我是在以文學的方式在向那些偷走我青春的人復仇。”
卡塔雷斯庫1956年6月1日出生,在蘇聯影響下的共產主義國家中長大,盡管羅馬尼亞在當時以“桀驁不馴”而聞名。他的父親是三部曲第三部斯威夫特式諷喻的核心人物,在當時政體中扮演過小角色,1989年鐵幕倒塌時,他深受打擊。
聽到當時的總統齊奧塞斯庫與妻子乘直升機逃亡的消息后,“他走進廚房,把自己的紅色黨證扔進火里。他一直哭,因為他曾相信這一主義,如今卻發現一切都是謊言。”
但兒子的感受卻完全不同。年輕時,他是所謂“藍色牛仔一代”的文化關鍵人物之一,這是一個受垮掉派影響的青年文化群體,他們聽從印度偷錄來的披頭士音樂,能背誦金斯堡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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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個開玩笑的稱呼:我們都穿藍色牛仔褲,不是原裝威格牌(Wrangler),而是羅馬尼亞布廠粗制的牛仔褲。”
蘇聯解體在他看來是徹底的解放。“革命之后,我成了宇宙公民。”雖現居羅馬尼亞,他估算自己冷戰后人生中約三分之一時間居住海外。《致盲》三部曲只有開頭幾頁是在布加勒斯特寫成,其余1400頁耗時14年,在阿姆斯特丹、柏林、布達佩斯與斯圖加特完成。他最愛的蝴蝶,是每年遷徙數千公里的帝王蝶。
近年來,他的作品逐漸獲得他所追求的世界性認可。《螺線管》(Solenoid)今年入圍國際布克獎長名單;德國《明鏡周刊(Der Spiegel)》將《左翼》列入“世界最佳百書”;今年法國也出版了新譯版。
他過去十年一直被視為諾貝爾文學獎熱門人選,或許是作品回潮的重要原因;2023和2025年他的諾獎賠率為11/1,與另一位文學偶像托馬斯·品欽并列。對是否厭倦等待瑞典文學院的電話,他笑言:
“我從未等待過什么電話。我感謝那些認為我配得上諾獎的人,因為即便只是傳言,也是一種莫大的榮譽。”
今年匈牙利作家克拉斯諾霍爾卡伊獲獎,也許使他的機會有所削弱,學院對另一位沉迷末世與流浪馬戲團的東歐作家未必有無限胃口。但東歐與西歐邊緣交界的文學正蓬勃興盛。波蘭的托卡爾丘克、保加利亞的格奧爾基·戈斯波迪諾夫(Georgi Gospodinov)不僅受批評家青睞,也真正擁有讀者。
“如今可以說東歐文學迎來一陣小高峰,我為能成為其中一員感到自豪。”他補充,“可比擬60-70年代的拉美文學潮——馬爾克斯、略薩、博爾赫斯。”
東歐寫作為何如此新鮮?“許多人都是徹底非商業的作者,”他說,“他們從未為了金錢或獎項寫作,他們是真正愛文學之人,全心奉獻于藝術。”
盡管廣受贊譽,他卻始終未完全被文學體制接納。今年早些時候他在羅馬尼亞科學院成員選舉中僅差一票落選,期間一位老學者公開評價他不夠資格:“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人物成群,托馬斯·曼亦然,”尼古拉·布雷班(Nicolae Breban)對媒體說,“而卡塔雷斯庫只有三位角色:爸爸、媽媽和米爾恰自己。”對此,他平靜回應并稱自己一點不介意:“我甚至松了口氣,我覺得自己根本不適合那里,我身上也沒有任何學院派氣質。“
盡管如此,他的作品仍有鮮明的羅馬尼亞性,尤其是宗教處理方式。
與東歐許多地區一樣,紅色時期宗教活動受壓制。“童年時我們從不到教堂,家里沒有圣經。三十歲前我一直以為圣經只是一些布道文的合集。”但如今羅馬尼亞宗教復興猛烈,2021年統計顯示,超過73%人口自認東正教信徒。第一次接觸圣經時他頗為抗拒,但一旦翻閱便停不下來:“我發現它不僅是一本圣書,更是史上最偉大的小說。詩體先知篇章與耶穌的寓言讓我心智徹底浸染。”
《左翼》中一場令人瞠目的場景描繪天使軍團與角狀雙翅惡魔大軍激戰,天使持雙刃劍,終以圣詩擊退魔群,景象如《復仇者聯盟》般宏大。他寫道:“宗教是瘋狂的,但它們是唯一之路,因為心靈無法想象離開世界的別種出口。”他與祖國糾結矛盾的情感,或許正是其最羅馬尼亞的部分。
羅馬尼亞現為歐盟最大外遷人口國,2024年共有310萬登記的國民居住于他國。然而今年五月總統選舉重投,多數海外選民卻支持了一位帶有MAGA色彩的民族主義候選人。
“曾幾何時,海外僑民是最開放與最民主的一群人。但令我們震驚的是,他們徹底反轉。”他說,“當國內的薪資超過旅外者,他們開始嫉妒、甚至憎惡自己的祖國,恨到希望摧毀它。”
盡管如此,他仍堅信羅馬尼亞深屬歐洲,未來亦然。“2007年加入歐盟那天,也許是我們歷史上最重要的日期。即使法西斯與極端主義運動在今日羅馬尼亞勢頭強勁,我們仍希望這股力量終會衰退。”
作者:Philip Oltermann
編譯:蠻蠻
來源:衛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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