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歐洲最后的精神貴族

茨維格出生于猶太家庭，青年時期在維也納和柏林攻讀哲學和文學，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積極從事反戰工作，1934年遭到納粹驅逐，隨后流亡英國和巴西。茨威格被譽為“歐洲最后的精神貴族”，1942年2月22日在巴西服毒自盡。

“只有親身經歷了那個對世界充滿信任的時代的人，方能領悟此后一切皆是頹敗和昏暗。”

我們從他的小說和散文中精選了31段文字，你對哪一段最有感觸呢？歡迎留言分享。

《象棋的故事》

01

人的心并不是平靜的池塘，也不是牧歌似的林間湖泊。它是一片海洋，里面藏著海底植物和可怕的居民。

02

木偶在跳舞，我用手提著線，早已胸有成竹。

03

想要自己戰勝自己，這在國際象棋中是一個悖謬，就像一個人想要跳過自己的影子一樣。

04

那種盲目忠誠、毫無欲愿的愛情，只有在年紀很輕或年紀很大的人里才會有。

這是一種毫不深思熟慮的愛情，它不假思索，它只是一個夢想。

05

我素來感興趣的就是各種有偏執狂的人，即囿于某種單一的思想不能自拔的人，因為一個人用來局限自己的范圍愈狹小，他在一定意義上就愈接近于無限。

06

然而，即使看上去無實無形的思想，也需要一個支撐點，不然它們就開始毫無意義地圍著自己轉圈子，便是思想也忍受不了這空無一物的虛無之境。

《心靈的焦灼》

07

我第一次察覺，踏入別人的生活后就沒辦法像電源一樣，說接通就接通，說切斷就切斷，每一個介入別人命運的人，多少會喪失些許自身的自由。

08

因為事實證明，人類自我麻醉的本能，總會讓人忍不住想借著全盤否認，以立即擺脫內心意識到的危險。

09

世界像水果一樣呈現在我面前，美好動人，飽含希望。

11

不愉快的記憶依舊盤旋在兩個太陽穴之間，一大塊苦如膽汁的海綿依舊堵在喉嚨里。

12

只做一半的事和只說一半的暗示向來都不是好事;世上所有惡事的罪魁禍首都要歸咎于半心半意。也許我剛才不經意說溜嘴的話已經太多，我絕不想破壞您善良的信念。另一方面，這些話已挑起您的好奇，一定會去向別人打聽，恐怕您不會得到百分之百的真相。

《斷頭皇后》

13

她那個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早已在背后標好了價格。

14

只有在不幸之中，你才知道，你是誰。

15

悲劇的緊張關系并不僅僅產生于一個人物的感情過度，而總是來自一個人物和他的命運關系不和。

16

在這兩個人的命運當中橫亙著一個正在崩塌的世界，一個世界末日般不祥的時代——一頁熊熊燃燒的歷史，正因為人們從這些半已抹去、殘缺不全的暗號和密碼當中，只能逐漸參透這些事件的整個真實情況，這段歷史才更加顯得激動人心。

17

寧靜是個有獨創性的因素。它能凝聚心神，滌凈心靈，整頓內心的力量，把狂野的運動驅散的一切又聚集起來。就像一只搖晃過的瓶子，把它放在地上，沉重的和輕盈的東西截然分開。同樣，在混成一片的大自然里，寂靜和沉思可以把性格更清晰地提煉出來。

18

他們大家都百無聊賴、不明世事地站在那波濤洶涌、滾滾而來的時代洪流面前。他們有時好奇心切地伸手到這狂濤之中，抓出幾塊光彩奪目的小石頭；他們像孩子似的喜笑顏開地耍弄著這些江水，因為流水如此輕捷地沖刷著他們的手指。但是沒有一個人感覺到潮水正迅猛上漲，越漲越快，等到他們覺察到危險逼近，已經無法遁逃。賭博已經輸定，此生已經虛度。

19

因為歷史用蛛絲編織成命運的難以逃脫的羅網；最微小的原動輪，以它奇妙地組合起來的驅動裝置釋放出難以估量的巨大力量。

20

因為出類拔萃的人在不自覺地尋找一種極不尋常的命運；英雄氣概地或者像尼采所說，“危險地”生活，這完全符合他那超乎尋常的天性；他通過寓于自己體內的強勁要求，以暴力向世界提出挑戰。所以天才的性格歸終對于自己的苦難并非完全無辜。因為他身負的使命神秘地渴求經歷這種烈火的考驗，來喚起一股最終的力量。

《人類群星閃耀時》

21

壯烈的毀滅，雖死猶生。失敗中會產生攀登無限高峰的意志

22

那些我們無法，彼此理解的時刻，正是我們需要仰仗愛的力量彼此信賴的時刻。

23

人只有在舉棋不定，左右搖擺的時候才感到疲憊，只要去行動，就能獲得解放。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24

我要向你吐露我的整個人生我的一生確實是從我識你的那一天才開始的，在此之前我的生活郁郁寡歡、雜亂無章，它像一個蒙灰塵、布滿蛛網散發著霉味的地對它里面的人和事我的心早已忘卻。

25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他面前書桌上的那只藍花瓶上。瓶里是空的，這些年來第一次在他生日這一天花瓶是空的，沒有插花。他悚然一驚：仿佛覺得有一扇看不見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陰冷的穿堂風從另外一個世界吹進了他寂靜的房間。他感覺到死亡，感覺到不朽的愛情：百感千愁一時涌上他的心頭，他隱約想起了那個看不見的女人，她飄浮不定，然而熱烈奔放，猶如遠方傳來的一陣樂聲。

26

我的心始終為你而緊張，為你而顫動，可是你對此毫無感覺，就像你口袋里裝了懷表，你對它繃緊的發條沒有感覺一樣。這根發條在暗中耐心地數著你的鈡點，計算著你的時間，以它聽不見的心跳陪著你東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幾百萬秒當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昨日的世界》

27

當人類有意識地在反人類的綱領教條的帶領下走向不可設想的墮落，回到早已被遺忘的野蠻狀態之中，我也只能做一個手無寸鐵、無能力的證人。

28

可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生活一點兒也不會重復，過去了的生活再也不會回來，也留不下任何痕跡。我們這一代人最大限度地經受的苦難，比過去落到一個國家和一個世紀的苦難還要多。

29

但是，十分荒謬的是，我在這個道德上倒退了一千年的時代里，也看到了人類在技術和智力方面取得的意想不到的成就，一躍超過以前幾百年所取得的業績：飛機征服了天空；在一處說的話一秒鐘就傳遍全球，從而縮短了世界空間的距離；原子分裂戰勝了最險惡的疾病。昨天所不能做的事，如今幾乎每天都可以做到。

30

我們命該遇到這樣的時代。

31

我向我所有的朋友致意！愿他們在漫漫長夜后還能看到燦爛的朝霞。

而我，這個急不可耐的人，就先走一步了。

▲茨威格（Stefan Zweig），奧地利猶太裔作家，詩人、劇作家、傳記作家。代表作有中篇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象棋的故事》，長篇小說《心靈的焦灼》，回憶錄《昨日的世界》等。1942年，出于對“精神家園歐洲”毀滅的痛心而自殺。

文字丨《象棋的故事》，[奧地利]斯蒂芬·茨維格 著，沈錫良 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24-4

《心靈的焦灼》，[奧地利]斯蒂芬·茨維格 著，李雪媛 管中琪 譯，江蘇文藝出版社，2019-5 《斷頭皇后》，[奧地利]斯蒂芬·茨維格 著，張玉書 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17-04

《人類群星閃耀時》，[奧地利]斯蒂芬·茨維格 著，姜乙 譯，上海文藝出版社，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奧地利]斯蒂芬·茨維格 著，姜乙 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25-09

《昨日的世界》，[奧地利]斯蒂芬·茨維格 著，徐友敬 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8-07。

來源丨楚塵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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