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李鴻章歷時半年之久的歐美訪問之旅

1896年，74歲的李鴻章以“欽差頭等出使大臣”的身份，歷時190天橫跨三大洋，訪問了俄國、德國、荷蘭、比利時、法國、英國、美國、加拿大等國家。每到一個國家都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當地的媒體都進行了追蹤報道，李鴻章也留下了大量的影像、圖片。在美國他還同時接受多家報社采訪。在采訪中，李鴻章居然能夠準確地預測美國大選的結果。他很多的回答讓人十分震驚。

我們從各國媒體的報道、照片、版畫和采訪，來給大家還原一個真實的李鴻章訪問歐美之旅。

4月27號，李鴻章到達敖德薩港，開啟了俄國之旅

李鴻章一行第一站是俄國。他們從上海出發，乘坐法國輪船，穿過蘇伊士運河，到埃及亞歷山大港；再改乘俄國輪船，前往敖德薩。在敖德薩登陸后，坐火車前往俄國的首都圣彼得堡。

俄國人是以接待國家元首的規格接待的李鴻章，為他準備了盛大的歡迎儀式。俄國還派了一支軍隊給李鴻章充當榮譽衛隊。

4月30號 李鴻章抵達圣彼得堡

李鴻章在圣彼得堡受到高規格的接待。馬路兩側都是歡迎他的人群。

李鴻章在俄國入住酒店

5月18號，李鴻章在莫斯科參加了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典禮。

李鴻章參加加冕典禮的時候，跟俄國重要人物的合影

除了參加加冕典禮之外，李鴻章在俄國簽署了《中俄密約》，李鴻章結束俄國的訪問之后，第二站到了德國。

李鴻章抵達德國柏林之后，坐著馬車來到凱撒大酒店

凱撒大酒店提供了34間房間，供李鴻章一行使用。《北德總匯報》1896年6月14號的一篇文章對李鴻章房間的描述：德國政府對李鴻章的到來非常重視，酒店房間按照清朝人的習俗，品位和格調進行了特殊的布置。李鴻章的房間模仿了他所慣住的房間，豪華大床房格外舒適，裝飾得非常華麗。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到了，寬敞的臥房內有筆觸強勁的天頂畫，溫馨的壁畫以及鑲金邊的白色家具，這些都充滿了品位。房間內還裝飾有清朝的花瓶，正對著窗戶墻上掛著李鴻章的肖像畫，正對面的是俾斯麥首相的肖像，畫像的下方是一位長著羽毛的歌手，一只裝在籠子里的畫眉鳥，它正在活潑的優雅的啼叫著。據說，這位尊貴的客人尤其喜愛這位歌手。接待室同樣裝飾的富麗堂皇，這里也有一只畫眉鳥，周全的考慮到了總督的每個生活習慣，在書桌前的墻上有一幅李鴻章的肖像。李鴻章的隨行人員根據等級，被安排到，環繞著李鴻章房間的其他房間里。

李鴻章入住凱撒酒店

李鴻章在住進酒店之后，看到德國人做事的細節，居然連他最喜歡的畫眉鳥都考慮到了，他對德國人做事的如此細致和認真，感到十分驚嘆。德國政府對李鴻章的訪問這么重視，是他們認為，李鴻章很可能做大筆的采購。在清朝洋運動的30年里，李鴻章的名字可以說是響徹歐洲。對于他們來說，李鴻章是來自古老的東方大國，最大的買家，李鴻章曾經在英國和德國，采購了大量的機械設備，武器和戰艦。

在甲午戰爭之后，因為日本的戰勝，改變了遠東地區的格局，俄國和清國首先達成了協議，使得俄國可以在清國的東北，修建中東鐵路。這就讓英國，法國德國等歐洲國家都開始緊張了，他們紛紛邀請李鴻章來訪，就是為了能夠從遠東的新格局里面，獲得更多的利益。他們對李鴻章有兩個期待，一個是聽說清國由于甲午戰敗，會加大改革力度，包括推進鐵路、電報等工業化的進程，這樣李鴻章就有可能會進行更多的采購。另外一個是對華借款，他們知道清國還需要借款，他們都希望能夠達成對華借款。

李鴻章乘坐禮車前往德國皇宮

李鴻章到了德國之后，乘坐禮車前往德國皇宮，德國陸軍上校李博特擔任向導。李鴻章的出行由第二近衛騎兵護送，衛隊火槍團舉著旗幡，奏著軍樂走在前面，把李鴻章一行帶到城堡內的庭院。

李鴻章在皇家城堡的騎士廳，受到了隆重的接待。李鴻章向德國皇帝威廉二世呈上了清朝皇帝的文書，威廉二世也表達了對兩國合作的信心。接下來，李鴻章在德國停留三周左右，他參觀德國著名的工廠，也去拜訪德國的前首相俾斯麥。

有趣的一件事情，李鴻章在德國的期間，日本的山縣有朋也在柏林。山縣有朋的待遇跟李鴻章可就差了許多。按照《柏林日報》在1896年6月16號報道的內容：相比李鴻章，山縣有朋幾乎被忽視了，我們要留心這位將軍的處境，不要讓他敏感的心靈受到傷害。

李鴻章坐火車到達漢堡

李鴻章一行乘坐火車到達漢堡，在漢堡受到了熱情的接待。李鴻章在德國國會，跟德國的100多名軍官見面，李鴻章確定了清朝軍隊將參考德國模式進行改革。他要仿照普魯士模式創建軍校，并且招募德國軍官，在現場就有兩名德國軍官，跟李鴻章簽署了正式合同。

李鴻章抵達克虜伯工廠

隨后，李鴻章抵達斯德丁，參觀伏爾鏗造船廠、克虜伯工廠等。

李鴻章一行到達俾斯麥首相的府邸

參觀完德國工廠后，李鴻章前往拜訪德國前首相俾斯麥，并在陽臺上交流。

李鴻章被稱作是清朝的俾斯麥。到了德國之后，他終于和俾斯麥見面，雙方交流了很多方面的內容。下面是《柏林交易報》刊登出來的李鴻章和俾斯麥的一小段對話。

李鴻章問：俾斯麥，怎樣才能在清朝進行改革呢？

俾斯麥說：這個我在這里不能斷言。

俾斯麥說：這不在于國家的所有地方都部署軍隊，必要的是每一刻都將軍隊掌握在手中，并且和軍隊建立一種聯系，確保可以快速容易地將軍隊從一個地方，調動到另一個地方。

李鴻章說：我如何才能成功的，背著北京的朝廷進行改革呢？

俾斯麥說：違背朝廷進行這是不行的，改革最主要的是要得到上層的支持，當上層要推行改革時，那么基本可行，如果沒有上層的支持，什么都做不成，沒有一個總理，可以違背君主的意愿進行改革，總理只是執行或者接受命令。

李鴻章問：但是如何才能不違背君主的意志呢？

俾斯麥說：只要以軍隊為基礎，規模可以不大，哪怕只有5萬人，但必須是優秀的。

李鴻章說：我們有人，但是缺乏訓練。自從太平天國叛亂被平定之后，近30年來，我們的軍隊在訓練方面毫無作為。我對于這種僵局做出過反抗，但是徒勞無功。現在在德國，我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的軍隊，即使將來，我不能作為總督，所能夠獲得的資源和方法來實踐，我也能繼續施加影響，來貫徹閣下給我的建議。我們必須重組軍隊，并且借助普魯士軍官的力量，仿效普魯士的模式。

李鴻章和俾斯麥一起走出門

李鴻章在德國的行程，除了參觀工廠、拜訪首相，還做了一個X光檢查。李鴻章的臉部在日本中槍之后，子彈一直都沒取出來。德國的X光技術當時剛剛問世7個月，李鴻章在夏洛特堡的技術學院，完成了X光的拍照，李鴻章對于這項技術特別感興趣。他親眼看到了子彈以什么樣的姿勢，鑲嵌在他左眼下的骨頭上。當時，信西醫的國人不多，他能做X 光檢查，甚顯開明。李鴻章還為這項技術取名為“照骨術”。也因此，李鴻章成為了第一個照射X光的中國人。

7月4號 李鴻章使團乘坐火車離開德國，到達了荷蘭的海牙。荷蘭政府，為李鴻章舉行了盛大的招待會，李鴻章被授予一枚金獅子大十字寶星勛章。

7月8號 李鴻章使團離開荷蘭，到達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在布魯塞爾，李鴻章覲見了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他和利奧波德二世討論了，盧漢鐵路的問題。

7月13號，李鴻章使團到達了法國巴黎。

向法國總統遞交國書

李鴻章抵達巴黎，李鴻章抵達巴黎之后，在愛麗舍宮覲見了法國總統菲利福爾，并向法國總統遞交國書。李鴻章在法國第一次接觸到共和體制。但他認為，共和的法國和君主制的德國，沒有什么本質的不同。李鴻章到法國有一項重要任務，就是跟法國外交部長談判，提高關稅的事情，但是法國方面提出了很苛刻的條件。

觀看法國軍火商馬克沁重機槍實彈演習

李鴻章在法國總統的陪同下，觀看法國軍火商馬克沁重機槍實彈演習。

隨后，又參觀地中海建造公司的組裝車間。李鴻章坐在馬車上，向操作工程師詢問問題。

李鴻章問：工程師原材料從哪里來。工程師做了回答。李鴻章又問價格，工程師說了之后，李鴻章說很貴，不過，這肯定是跟你們的人工工資高有關系。

思考片刻之后，李鴻章又說：施耐德好一點，沒有這么貴。他接著問：政府給你們什么補貼？

接待他的卡內先生說：公司完全是私營的，沒有任何補貼。

李鴻章說：就是由于這個原因，克魯伯的大炮更大更便宜，保養得更好。

卡內說：德國只有一個克魯伯，而法國有超過20家大炮生產商，您覺得法國大炮更貴，這讓我很吃驚，因為這種競爭讓價格下降得很厲害。

李鴻章說：你們只是組裝者而已，你們的鋼是從英國來的，你們當然賣的比阿姆斯特朗的貴。

李鴻章結束了法國的訪問之后，到達了英國。

李鴻章到達了倫敦滑鐵盧火車站

李鴻章在奧斯本宮覲見維多利亞女王，宣讀國書。

李鴻章覲見維多利亞女王，宣讀國書

隨后，李鴻章前往祭奠戈登將軍，戈登是他的老戰友了。當年兩人雖然發生過矛盾，但是后來戈登再次來到清朝的時候，他們還是好朋友。李鴻章向這位老朋友的紀念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鴻章檢閱英國皇家海軍艦隊

李鴻章在斯皮特黑德港外，檢閱海軍艦隊。皇家游艇阿爾伯特號從艦隊編隊駛過。

李鴻章和英國首相索爾茲伯里

隨后，李鴻章拜訪英國首相索爾茲伯里。在哈特菲爾德花園，李鴻章會見索爾茲伯里，跟他商談提高關稅的事情。清朝打輸了甲午戰爭，為了賠償戰爭賠款，清朝借了大量的外債，要想償還外債。清政府就必須增加財政收入。關稅收入是清政府財政的主要來源，要是能夠提高關稅，清廷就能渡過難關。清朝的關稅是固定的5%，這在全世界的范圍內，在各個國家比都是很低的。李鴻章在訪問俄國德國和法國的時候，都談到了增加關稅的問題，但是英國才是大頭，清朝和英國的貿易占到了清朝所有對外貿易的80%。

英國首相索爾茲伯里承認，英國的關稅確實過低，但是想要提高關稅，清朝又必須要答應種種先決條件。他提出來的條件很苛刻，最終李鴻章的提高關稅沒有談成，失望而歸。

李鴻章在倫敦貝克街的一家照相館

李鴻章在倫敦貝克街的一家照相館里面拍的照片。很多的記錄題材里面用的都是這張照片。

李鴻章和英國前首相格格萊斯頓父子

李鴻章拜訪霍瓦登城堡，去拜訪英國前首相格萊斯頓。照片的左邊是格萊斯頓先生，右面是他的兒子亨利，中間是李鴻章。

李鴻章在英國逗留了20天之后，他結束了英國的訪問，登上了圣路易士號郵輪前往美國。為了表示對李鴻章的敬意，圣路易士號前面掛的是清朝的黃龍旗，船尾掛的是美國的星條旗。

李鴻章登上圣路易士號

李鴻章到達紐約的時候，在碼頭歡迎他們的人群。李鴻章在美國受到了熱烈的追捧。

到達紐約的時候，在碼頭歡迎李鴻章的人群

李鴻章到費城的時候，費城熱情的人群

李鴻章參觀美國造幣廠

李鴻章下榻的華爾道夫飯店，自帶的廚師正在做午餐。

紐約唐人街華人得知李鴻章來訪，紛紛張燈結彩，迎接李鴻章的到來。

李鴻章的馬車經過華盛頓凱旋門。

李鴻章到美國之后啊，受到了各界人士的熱烈歡迎，美國總統克利夫蘭甚至親自前往紐約迎接李鴻章。漫畫中，李鴻章坐在轎子里面，穿著標志性的清朝黃色的衣服，被人群簇擁著往前走，后面有敲鑼打鼓的儀仗隊，還有人在放鞭炮歡迎。美國媒體在報道李鴻章的時候，很多時候都采用了歡快的場面。

《紐約世界報》刊登大幅李鴻章漫畫的形象

李鴻章在美國成為了媒體的熱點。

美國《安德魯斯市民報》在1896年8月22號的一篇報道中寫道，李鴻章在我們這里的成功，是前所未見的，我們自發的優待了他們，無論在鑄造廠還是在宮殿里，他享受到的都是皇家禮遇。李鴻章來自一個神秘的國度，他無疑具有與眾不同的人格魅力。這經常引起大家的好奇，他通過勤勉的調查，饑渴地獲取著豐富的知識，并且進行了廣泛的交流，要派遣一位和他一樣聰慧的人物，去東方將無比困難，李鴻章對任何事物都頗有了解。

李鴻章接受了美國記者的采訪

1896年9月2號，李鴻章在美國華爾道夫飯店，接受了美國記者的采訪。美國《紐約時報》在第二天，對這次采訪進行了報道，這里摘抄了一段紐約時報記錄的李鴻章答記者問。

記者問，尊敬的閣下，您已經談了很多事情，您能否告訴我們，什么是您認為我們做的做不好的事呢。

李鴻章說，我不想批評美國，我對美國政府給予我的接待毫無怨言，這些都是我所期望的。只是一件事情讓我吃驚或失望，那就是，你們國家有形形色色的政黨存在，而我只對其中一部分有所了解，其他政黨會不會使國家出現混亂呢，你們的報紙能不能靠國家利益，將各個政黨聯合起來呢？

記者問，那么閣下您在這個國家的所見所聞中，什么使您最感興趣呢？

李鴻章說，我對我在美國見到的一切都很喜歡，所有事情都讓我高興。最使我感到驚訝的是，20層或者更高一些摩天大樓。我在清國和歐洲，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高樓，這些樓看起來建的很牢固，能抗任何狂風吧。但是清國不能建這么高的樓房，因為臺風會很快把他們吹倒，而且高層建筑沒有你們這樣好的電梯配套，也很不方便。

記者問道，閣下您贊成貴國的普通老百姓都接受教育嗎？

李鴻章說，我們習慣是送所有男孩上學，我們有很好的學校，但是只有付得起學費的富家子弟才能入學，窮人家的孩子沒有機會上學。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有你們這么多的學校和學堂，我們計劃將來在國內建立更多的學校。

記者問到，總督閣下，您期待對現存的《排華法案》進行任何修改嗎？

李鴻章說，我知道你們又將進行選舉了，新政府必然會在施政上面有些變化。因此我不敢在修改法案前，發表任何關于廢除《格利法》的言論。我只是期望，美國新聞界能助清國移民一臂之力。我知道，報紙在這個國家有很大的影響力，希望整個報界都能幫助清國僑民，呼吁廢除《排華法案》，或者至少對《格利法》進行較大修改。

記者問道 ，閣下，您能說明，選擇經加拿大，而非美國西部回國路線的理由嗎？是不是您的同胞，在我國西部的一些地區沒有受到善待？

李鴻章說，我有兩個原因，不愿意經過美國西部各州。一，當我在清國北方口岸擔任城市高官時，聽到了很多加州清國僑民的抱怨，這些抱怨表明，清國人在那里未能獲得美國憲法賦予他們的權利。他們請求我幫助他們，使他們的美國移民身份得到完全承認，并享受作為美國移民所應享受到的權益，而你們的《格利法》，不但不給予他們與其他國家移民同等的權益，還拒絕保障他們的合法權益。因此我不希望經過以這種方式對待我同胞的地方，也不打算接受當地華人代表遞交的要求保證他們在西部各州權益的請愿信。第二，當我還是一名優秀的水手時，就知道必須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我比別人年紀要大好多歲，從溫哥華回國的航程，要比從舊金山出發更短些。

李鴻章繼續說，《排華法案》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法案。所有的政治經濟學家都承認，競爭促使全世界的市場迸發出活力，而競爭既適用于商品，也適用于勞動力。我們知道，《格利法》是由于受到愛爾蘭裔移民，欲獨霸家加州勞工市場的影響。因為清國人是他們很強的競爭對手，所以他們想排除華人，如果我們清國也抵制你們的產品，拒絕購買美國商品，取消你們的產品銷往清國的特許權，是問你們作何感想呢？不要把我當成清國什么高官，而要當成一名國際主義者。不要把我當成達官貴人，而要當作清國或者世界其他國家一名普通公民。請讓我問問，你們把廉價的華人勞工逐出美國，究竟能獲得什么呢，廉價勞工意味著更便宜的商品，顧客以低廉價格，就能買到更高質量的商品。你們不是很為你們作為美國人自豪嗎，你們的國家，代表著世界上最高的現代文明，你們因你們的民主和自由而自豪。但你們的《排華法案》，對華人來說是自由的嗎，這不自由，因為你們禁止使用廉價勞工生產的產品，不讓他們在農場干活，你們專利局的統計數據表明，你們是世界上最有創造力的人，你們發明的東西，比任何其他國家的總和都多。在這方面，你們走在了歐洲的前面，因為你們不限制你們在制造業方面的發展，搞農業的人不限于搞農業。他們還將農業、商業和工業，結合了起來。你們不像英國，他們只是世界的作坊，你們致力于一切進步和發展的事業，在工藝技術和產品質量方面，你們也領先于歐洲國家。但不幸的是，你們還競爭不過歐洲，因為你們的產品比他們的貴，這都是因為你們的勞動力太貴，以至于生產的產品價格太高，而不能成功的和歐洲國家競爭，勞動力太貴是因為你們排除華工，這是你們的失誤。如果讓勞動力自由競爭，你們就能夠獲得廉價勞動力，華人比愛爾蘭人和美國其他勞動階層，更加勤儉，所以其他族裔的勞工仇視華人。我相信美國報界能幫助華人一臂之力，以取消《排華法案》。

記者問到，美國資本在清國投資，有什么出路嗎？

李鴻章說，只有將貨幣，勞動力和土地都有機的結合起來，才會產生財富，清國政府，非常高興的歡迎任何資本到我國投資。我的好朋友格蘭特將軍曾對我說，你們必須要求歐美資本進入清國，以建立現代化的工業企業，幫助清國人民，開發利用本國豐富的自然資源。但是這些企業的管理權，應該掌握在清國政府手中，我們歡迎你們來華投資，資金和技工由你們提供。但是對鐵路、電訊等事務，要由我們自己控制，我們必須保護國家主權，不允許任何人危及我們神圣的權利。我將牢記格蘭特將軍的遺訓所有資本，無論是美國的還是歐洲的，都可以自由來華投資。

記者問道，閣下，您贊成將美國或歐洲的報紙，介紹到貴國嗎？

李鴻章說，清國辦有報紙，但遺憾的是，清國的編輯們不愿意將真相告訴讀者，他們不像你們的報紙講真話，清國的編輯們在講真話的時候，十分吝嗇，他們只講部分事實，而且他們沒有你們的報紙這么大的發行量，由于不能誠實的說明真相，我們的報紙就失去了新聞本身高貴的價值，也就未能成為廣泛傳播文明的方式了。

《保羅先鋒報》的一個記者采訪李鴻章的時候，李鴻章問這個記者說，你是一個美國人，你是什么黨派，共和黨人還是民主黨人？

記者回答道，民主黨人。

李鴻章說，哦，那太糟糕了，民主黨要失勢，麥金利會成為下一任總統。

這是部分李鴻章回答記者問題的記錄。從李鴻章回答記者的問題能看到，李鴻章引入了商品市場、勞動力市場競爭等觀念，甚至能夠把這些理論用來跟美國談判，用在了反對《排華法案》的問題上，說明李鴻章對于現代經濟學，已經有很多了解。而且，他還能夠準確地預測，麥金利能夠獲選下一任總統，說明他對美國的政治也很有研究了。

李鴻章在結束了美國的訪問之后，他的使團乘坐專列離開美國，前往加拿大，從加拿大坐輪船橫渡太平洋返回中國。

回國途中，因甲午之恥，李鴻章堅決不踏上日本領土。1896年9月下旬，輪船經停日本橫濱換船。由于《馬關條約》剛簽訂一年，李鴻章誓言“終身不履日土”。在橫濱港換船時，他在兩船之間搭起木板棧橋，以此方式通過，堅決未登日本碼頭一步。

1896年10月3日， 李鴻章一行抵達天津，結束環球考察。此次出訪歷經八國，耗時190余天。

陪同人員

由于李鴻章年事已高，且此次出訪涉及絕密的《中俄密約》談判，他帶上了最信任的兩個兒子。長子李經方，他是李鴻章外交事務的最重要助手，精通外語，曾任駐日公使。在與俄國簽訂密約及后續各國談判中，他是實質上的“副手”。次子李經邁，當時年僅20歲，主要負責照顧父親起居，同時也借此機會開眼看世界（李經邁成為清末重要的洋務派人物）。

為了應對各國的復雜外交環境，李鴻章挑選了當時中國最精通西學和外語的一批官員。陪同的智囊團中有，一等參贊羅豐祿（首席英文翻譯。他在英國和美國的許多著名演講稿多出自羅豐祿之手，后任大清駐英公使）、二等參贊馬建忠（精通法文，是著名的學者。他在李鴻章經過法國及歐洲大陸時的交涉中起到了關鍵作用）、二等參贊聯芳（精通法文和俄文，協助處理對俄、對法事務）。

此外，為了與西方禮儀接軌并保障健康，團隊中包含了幾位關鍵的西方人士，擔任外籍顧問與醫生。英國籍私人醫生杜維德，長期跟隨李鴻章。由于李鴻章在日本馬關遇刺臉部中彈，且年老體弱，杜維德需每日檢查其身體狀況。美國籍海關顧問德魯，主要負責行程的后勤安排、禮賓事務以及與美方人員的初步接洽。

以及一個特殊的服務保障團隊。包含由三人組成的私廚團隊、理發師（負責打理辮子）、聽差、轎夫等。隨行攜帶了大量的食材、甚至還有火爐和炊具。他在華爾道夫飯店宴請美國客人時，用的就是這幾位廚師做的中餐。

在隨行物品中甚至還包括一口金絲楠木棺材（出于迷信和落葉歸根的思想，李鴻章擔心自己死在路上，堅持自帶棺材），以及慈禧太后賞賜的黃馬褂和大量的御寒衣物。

總 結

這次歐美之行對李鴻章而言，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思想與文化沖擊之旅。在德國，他驚嘆于克虜伯大炮的威力；在英國，他參觀了議會大廈，目睹了議會辯論；在美國，他接觸了報業、電報、鐵路等現代設施，在紐約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對西方科技、商業繁榮與市政管理表達了由衷的贊嘆。這些直觀感受無疑拓展了這位傳統士大夫官僚的視野，使其對西方文明的先進有了更切身的體會。

李鴻章對各個國家的考察，包括政治、科技、文化等，都有很多的收獲。但是，李鴻章出行的主要任務，他想通過談判，與英國、法國等國家提高關稅，并沒有完成。在沒有更多的利益用來交換的情況下，英國等國家不會輕易減少他們的利益。李鴻章訪問了一圈，各個國家對他都像眾星捧月一樣，主要還是想從李鴻章手里面拿到訂單。但是李鴻章并沒有做任何采購，這點讓歐洲國家也是比較失望。他這次唯一現場簽下的合同，就是招募了德國的軍官。他要按照普魯士的模式，改造清朝的陸軍，他的這項改革確實做到了。

然而，李鴻章對西方政治制度的核心價值理念表現出明顯的疏離甚至排斥。他始終是清王朝體制的堅定維護者，視君權為維系國家的根本。其思想深處“中體西用”的藩籬依然堅固，對西方富強的理解主要停留在器物與部分制度層面，未能觸及更深層的文化價值與政治哲學根基。這種認知上的巨大局限，深刻影響了他歸國后所能推動的改革方向與深度，使其無法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體制變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