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別了，岳父

永別了，岳父

東方亮

自岳母去世以后，岳父和妻子幾個月來，情緒一直很低落 。

特別是妻子，一提起岳母，往往是黯然神傷潸然淚下。

當我上班、孩子上學、岳父外出散步的時候，她總是獨自一人躲在房間里偷偷哭泣。

每次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禁又懷念起我那剛剛離世不久的老娘，心情不由倍加感傷。總之，有好長的時間，整個家彌漫著一種悲哀的氣氛。

沒有了父親，我把岳父一直當做我最可親可敬的親人。

岳父1946年參加工作，已離休多年。業余時間除了養花，就是遛鳥，滴酒不沾，很注意養生。所以，岳父精神矍鑠，活力四射，是一個很可愛也很健康的快樂老頭兒。

但失去老伴之痛，讓他受了很大打擊。表面上，岳父故作堅強，其實內心脆弱至極。

多少年來，岳父就患有心腦血管病。在好長一段日子里，我們對岳父關愛有加照顧備至。

但岳父卻誤解了我們的好意。按說，對于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的人，我們不該再對他的過去說三道四。

岳父或許是糊涂了吧！岳母下世不到一百天，有人開玩笑說要給岳父介紹個老伴，而年近八旬的岳父卻信以為真。妻子幾姊妹極力反對，但都未直截了當地表露出來。

從此以后，岳父感覺到了幾個親生女兒對他態度冷淡了許多，再也沒有了以往的親近和熱情。

一陣頭昏腦熱之后，好事雖然多磨，但終究未能美夢成真。這成了岳父心中的一個死結。

岳父變了，脾氣暴躁了，性格由原來的不溫不火也變得喜怒無常了，平時說話做事簡直有些不近情理。

但老人畢竟是老人，況且老換小嘛，我們對此毫不介意。

岳父失去老伴之后，我和妻子怕他夜晚孤獨寂寞，我們輪流陪護在他身邊。

一天夜里，岳父和我說了很多話。岳父和我還是很談得來的。其間，他說了一句，老年人怕就怕夜晚啊！

我當時并沒往深處想，可不久他的話就應驗了。

記得那天是星期天，上初中的女兒和外甥女陪護在岳父的身邊。我和妻子因為有事到學校休息了。更為不巧的是，那天手機沒電了，只正在關機充電。

夜里11點多，門被擂得山響，由于夜深人靜，這敲門聲顯得驚天動地震撼人心。

女兒在門外大喊："爸，媽，姥爺不行了！"

我顧不上穿衣服，急忙開機撥打120。

等回到家，見岳父正躺在地板上，已經人事不省。我和妻子把岳父抬上床，只見岳父的嘴角已流出血來。

妻子聲嘶力竭的呼喚著岳父，岳父只是張了張口，卻未說出一個字來。唉，也許一個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彌留之際連一句話也不能留下。

妻子已經手足無措，她雙手捧著岳父的臉，一邊大哭，一邊緊扣岳父的人中。突然，妻子哎吆一聲蹲倒在地，一下子昏死過去。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岳父死死地咬住了妻子的手指。

岳父啊，最疼你最親你照顧你最多的是你的二女兒啊！即便你對她有再大的怨恨，也不能下苦情啊！求求你，求求你，岳父你松開口吧！

許久許久，岳父松開了口，妻子的手指鮮血直流。

這也許是岳父的最后一次疼愛，抑或是最后一次報復吧。

漫長的等待，不知過了幾個世紀，120急救車終于來到了。

妻子已蘇醒過來，但她不再哭哭啼啼。我知道，此時此刻，妻子的心傷了。

我把岳父用擔架抬上車，扔下幾個驚魂未定的孩子，風馳電掣般的向縣醫院奔去。

一路上，我緊攥著岳父的手，岳父的另一只手不住地拍著心口，不時的捶著腦袋。

我知道，岳父胸悶頭痛，難受不堪。我不停的向他說著安慰的話。

岳父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沉沉的睡去了。我心里一直犯疑:今天上午他還在用釘耙開荒種菜呢，怎么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如今回想起來，并非一點預兆也沒有。最近幾天，岳父總說頭痛，他還說是感冒所致。妻子曾陪他輸液打針，喂他吃藥。我們曾多次勸他上醫院檢查身體，他總說不礙事，一點小感冒而已。

X光拍片，做Ct，一番繁瑣的檢查過后，診斷報告出來了，是急性腦溢血。

隨之，主治醫生開具了一張病危通知書。

第二天上午，聞訊而來的親屬擠滿了整個房間。

岳父睡了，深深的睡了，如果不是急促的呼吸還在顯示著一個生命體征的存在，有誰會相信他還是一個病號呢。

下午六點，夜幕已經降臨 。我正在藥房里取藥，有人急匆匆地告訴我，不用了，岳父已經走了。

那天是農歷二月二十五，也正是岳父的生日；那天是2008年4月1日，恰巧是愚人節。

這么多的巧合，不能不說上天給我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不，不是玩笑。

岳父的葬禮進行的很不順利，因為其間發生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

由于我和岳父住的很近，兩家相隔不過一二里地。

十幾年來，交往甚是親密。加之鎮里集資樓房，我以岳父的名義自掏腰包購得一套。其他幾姐妹便以為老頭為我花了好多好多的錢，并且說老頭尚有存款而我并未拿出，以老大女婿表現最為強烈。我稍加分辯，老大即揮舞著拳頭向我示威。

我們兩口子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真的是百口難辨，有苦難言。無論我怎樣據理力爭，沒有人相信，妻子整日以淚洗面，但未博得一個人的同情和憐憫。

老大揚言非要我拿出一部分錢不可，否則斷親疏路。

說良心話，岳父為我買房確實拿出了幾千元錢。試問，在當今社會這不很正常嗎？再說，其他姐妹哪一個沒有得到過岳父經濟上的資助呢？況且，兩位老人數年來患病不止，有誰在床頭遞過一碗水一粒藥？

唉，有太多太多的話，我真的不想舊事重提。這樣的話，顯得我太有點婆婆媽媽，與婦人無二。

事情的結果是我無奈的照老大的要求去做了，為的是這變味的親情，還有那血濃于水的姐妹血緣……

岳父，永別了！

也許你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但我要說，你的最終結局卻是不歡而散。

永別了，岳父！

2015年4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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