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與楊堅，柴榮與趙匡胤，前者都為后者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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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六六鱗
編輯 | 六六鱗

578年6月，36歲的北周武帝宇文邕病死在征討突厥的路上。三年后，楊堅篡了北周的位，建立隋朝。960年正月，38歲的后周世宗柴榮病死，同年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建立宋朝。兩個雄才大略的皇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全便宜了別人。歷史有時候就是這么諷刺。

宇文邕的遺憾

宇文邕這個人在歷史上名氣不算大，但能力絕對一流。560年他18歲當上北周皇帝，當時朝政被堂兄宇文護把持，年輕的皇帝根本沒有實權。宇文護這個人狠到什么程度？他先后弒殺了三個皇帝，包括西魏恭帝和北周的兩位皇帝。這種權臣在朝堂上說一不二，皇帝在他眼里就是個擺設。

宇文邕表面上對宇文護畢恭畢敬，暗地里卻在謀劃。他裝了整整12年，一直等到572年才動手。那年春天，宇文邕假裝請宇文護入宮商議國事，趁機將其誅殺。這一下朝廷震動,30多歲的宇文邕終于真正掌握了權力。

接下來宇文邕干了幾件大事。第一件就是滅佛。這事在當時引起軒然大波，寺廟里的和尚尼姑加起來有幾十萬人，占了大量土地，還不用交稅服役。宇文邕一聲令下，把這些寺廟全給拆了，和尚尼姑統統還俗。這一下國家多了幾十萬青壯年勞力，還收回來大批土地。有人說這是宗教迫害，但從國家角度看，確實增強了國力。

第二件事是改革軍制。以前北周的府兵主要是鮮卑人，漢人參軍受限制。宇文邕打破這個規矩，只要是身體健康的青壯年，不管什么民族都能當兵。軍隊規模一下子擴大了好幾倍。有了兵，有了錢糧，宇文邕開始琢磨統一北方。

當時北方還有個北齊政權，跟北周勢均力敵打了幾十年。北齊那邊皇帝一個比一個荒唐，整天喝酒玩樂，朝政亂成一團。宇文邕看準了機會，575年親自率軍攻打北齊。第一次沒打下來，他退兵回去整頓軍隊。576年再次出兵，這次一路勢如破竹，攻克了晉陽。577年正月，宇文邕的軍隊開進鄴城，北齊滅亡。

北方統一了，宇文邕成了整個北方的主人。黃河流域和長江上游都在掌控之中，下一步就是南下滅掉陳朝，完成真正的大一統。同時北邊還有個突厥，也得收拾。宇文邕雄心勃勃，準備干一番大事業。

事情就壞在這里。578年春天,宇文邕親自率軍北征突厥。行軍途中突然病倒，6月病死在半路上，年僅36歲。一個正當壯年、能力超強的皇帝就這么沒了。臨死前他傳位給長子宇文赟，誰知道這個兒子完全不是干正事的料。

宇文赟一上臺就開始胡來。這個22歲的年輕皇帝，滿腦子想的都是吃喝玩樂。他立了五個皇后，后宮亂得一塌糊糊。楊堅的女兒楊麗華雖然排在第一位，但五個皇后爭寵，誰也管不了誰。宇文赟還特別懷疑楊堅，有一次對楊麗華說："我早晚要殺你全家。"甚至在宮里埋伏了刀斧手，準備把楊堅召進來直接砍了。好在最后沒動手，不然歷史又要改寫。

579年，宇文赟玩了個更荒唐的：他把皇位傳給6歲的兒子宇文闡，自己當太上皇，號稱天元皇帝。這操作看起來挺奇葩，實際上就是想繼續享樂，不想管朝政。朝廷大事還是他說了算，只不過多了個擋箭牌。

580年5月，宇文赟病重。這時候關鍵人物出場了——劉昉和鄭譯。這兩個人都是宇文赟身邊的親信，跟楊堅關系也不錯。宇文赟病得不省人事，劉昉和鄭譯商量了一下，假傳圣旨，讓楊堅入宮輔政。說白了就是矯詔，拿不出真憑實據的那種。當月宇文赟就死了，6歲的宇文闡正式當皇帝，楊堅成了左大丞相。

楊堅這人不簡單。他出身弘農楊氏，祖上世代將門。父親楊忠跟著宇文泰打天下，功勛卓著，被封為隨國公。楊忠死后爵位傳給楊堅，所以楊堅也是隨國公。更關鍵的是，楊堅娶的老婆獨孤伽羅，是北周重臣獨孤信的女兒。當年宇文泰、楊忠、獨孤信三家關系密切，互相聯姻。宇文邕把女兒嫁給宇文赟的時候，楊堅就成了皇帝的親家。

有了這層關系，楊堅在北周朝堂的地位一直很穩。宇文邕在世時雖然懷疑楊堅有野心，但看在親家的面子上沒動手。現在宇文邕死了，兒子不爭氣也死了，孫子才6歲，朝廷大權自然落到楊堅手里。

宇文家的人當然不服。宇文邕有五個弟弟，都是藩王，手里握著兵權。趙王宇文招、越王宇文盛、陳王宇文純、代王宇文達、滕王宇文逌，這五個人一合計，楊堅這是要篡位啊。他們聯系了各地的總管，準備起兵清君側。

楊堅比他們快一步。他假借公主出嫁突厥的名義，騙這五個藩王進京。有人來了，有人沒來。沒來的更狠，直接在地方上起兵。相州總管尉遲迥，這人是宇文泰的外甥，輩分高、資歷老、手里還有重兵。他振臂一呼，鄖州總管司馬消難、益州總管王謙紛紛響應。三路人馬加起來二十多萬，聲勢浩大。

楊堅也不含糊，派韋孝寬率軍平叛。雙方四十多萬人馬在各地混戰，打了大半年。580年10月，三路叛軍全部被平定。尉遲迥兵敗自殺，其他兩路也被剿滅。仗打完了，楊堅立刻翻臉，把那五個還活著的藩王全殺了。宇文家的宗室被殺了一大批，剩下的人根本翻不起浪。

581年2月，楊堅逼著9歲的宇文闡禪讓。小皇帝哪里懂這些，稀里糊涂就把皇位讓出去了。楊堅登基稱帝，國號隋，改元開皇。北周滅亡，前后只存在了24年。宇文闡禪讓后沒幾個月就死了，怎么死的史書寫得很含糊，但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宇文邕辛辛苦苦滅佛、改革、打仗，統一了北方，結果全便宜了楊堅。楊堅接手的是個現成的強大政權，軍隊精銳、國庫充實、疆域遼闊。589年隋軍南下滅掉陳朝，楊堅完成了統一大業。這份功勞應該記在誰頭上？宇文邕奠定的基礎，楊堅摘了果實。歷史就是這么吊詭。

柴榮的悲劇

說完北周和隋朝，再說說后周和宋朝。這兩件事簡直像是歷史在開玩笑，情節一模一樣。

954年，柴榮當上后周皇帝。這人是后周太祖郭威的養子，本姓柴，后來改姓郭，郭威死后才改回來。柴榮上臺的時候，天下還是四分五裂。北邊有契丹，南邊有南唐、后蜀這些割據政權，中原這塊地盤也就巴掌大。

柴榮跟宇文邕一樣，是個干實事的人。他當皇帝第一年就改革軍制，裁汰老弱，選拔精銳。當時后周軍隊里有不少吃空餉的，戰斗力不行還浪費錢糧。柴榮大刀闊斧整頓，把不合格的都踢出去，留下的全是能打仗的。

整頓完軍隊，柴榮開始北伐。契丹人當時占著幽云十六州，這是石敬瑭當年割讓出去的。柴榮咽不下這口氣，三次親征北伐。第一次打下幾座城，第二次又拿下幾座，第三次兵臨幽州城下。眼看就要收復失地了，柴榮突然病倒。

除了北伐，柴榮還南征南唐。955年他率軍南下，一路攻城略地，南唐根本擋不住。柴榮把長江以北的大片土地全拿了下來，南唐皇帝嚇得割地求和。短短幾年時間，后周的疆域擴大了一倍多。

柴榮還有個大招：整頓財政。當時寺廟又是一大問題，和尚尼姑占了大量田地，還鑄銅像浪費銅料。柴榮下令廢除一批寺廟,把銅像化了鑄錢幣。這招跟宇文邕的滅佛差不多,都是為了增強國力。

內政外交軍事,柴榮樣樣抓得很緊。按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統一天下指日可待。959年,柴榮準備第四次北伐,徹底拿下幽云十六州。行軍途中他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

960年正月,柴榮病死,年僅38歲。臨終前把7歲的兒子柴宗訓托付給幾個重臣,其中就包括殿前都點檢趙匡胤。這個安排在當時看起來挺合理,趙匡胤掌握禁軍,能力強,又是柴榮一手提拔的,應該值得信任。

柴榮死后沒幾天,正月初三,京城傳來消息:契丹和北漢聯軍南下,來勢洶洶。朝廷緊急派趙匡胤率軍出征。正月初四凌晨,大軍走到開封城外的陳橋驛,突然出事了。

天剛蒙蒙亮,士兵們就開始鬧。有人把一件黃袍披在還在睡覺的趙匡胤身上,高呼萬歲。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陳橋兵變""黃袍加身"。趙匡胤推辭了幾次,最后"勉強"接受,帶兵回京。

小皇帝柴宗訓才7歲,哪里見過這陣勢。宮里一片混亂,有人勸抵抗,有人勸妥協。趙匡胤兵臨城下,形勢比人強。沒過幾天,柴宗訓禪讓,趙匡胤登基稱帝,國號宋。后周滅亡,只存在了十年。

這個過程跟楊堅篡北周何其相似。雄主英年早逝,幼主無力守業,權臣趁機奪位。宇文邕36歲死,柴榮38歲死。宇文闡6歲當皇帝,柴宗訓7歲當皇帝。楊堅是外戚加重臣,趙匡胤是禁軍統帥。最后都是逼迫禪讓,改朝換代。

有人說趙匡胤比楊堅強,至少沒殺柴家人,還給了柴宗訓優厚待遇。表面看是這樣,但江山照樣丟了。柴榮打下的基礎,趙匡胤全盤接受。統一天下的功勞,也記在趙匡胤頭上。

后周和北周一樣,前任皇帝拼命打江山,后來者坐享其成。柴榮北伐南征,整頓內政,把后周從一個小朝廷變成中原強國。這些努力全成了趙匡胤的嫁妝。976年趙匡胤死,弟弟趙光義繼位,979年滅掉北漢,基本完成統一。這個統一的基礎,還是柴榮打下的。

歷史的規律

宇文邕和柴榮這兩個人,活著的時候何等風光。宇文邕滅了北齊,統一北方。柴榮三次北伐,南征南唐,擴充疆域。兩個人都是軍事天才,政治能力也強。如果不是英年早逝,歷史肯定要改寫。

但歷史沒有如果。宇文邕死在36歲,柴榮死在38歲,都是壯年。古人平均壽命是短,但三十多歲就死,放在皇帝里也算早的。偏偏這兩個能干的皇帝都死得早,留下幼子守江山。6歲、7歲的小孩,能守住什么?

更要命的是,兩個人留下的江山都特別誘人。宇文邕滅了北齊,擁有整個北方,兵強馬壯,國庫充實。柴榮北伐南征,后周實力大增,統一天下近在咫尺。這種現成的好局面,放在誰面前都眼紅。

楊堅和趙匡胤的能力也不差。楊堅能平定三總管叛亂,說明軍事指揮水平不低。趙匡胤能當上禁軍統帥,也是真有本事。但要說他們比宇文邕、柴榮強,那是吹牛。宇文邕親自率軍滅北齊,柴榮三次北伐,這些戰功擺在那里。楊堅和趙匡胤更多是趁虛而入,抓住了機會。

有人說這是關隴集團在起作用。楊堅出身關隴集團,宇文家也是關隴集團,本來就是一伙的。北周滅亡后,隋朝繼承的還是關隴集團那套體系。從這個角度看,北周到隋朝是內部權力轉移,沒有傷筋動骨。但對宇文家來說,江山還是丟了。

趙匡胤的情況有點不一樣。他靠禁軍起家,禁軍是皇帝直屬的精銳部隊。柴榮臨死前把兵權交給趙匡胤,等于把刀把子送到別人手里。小皇帝柴宗訓手里沒兵,只能任人擺布。這個教訓很深刻,所以趙匡胤當皇帝后,第一件事就是"杯酒釋兵權",把手下將領的兵權都收回來。

這兩件事給后世留下什么啟示?第一,打江山和守江山同樣重要。宇文邕和柴榮只顧打江山,沒考慮接班人問題。兒子太小,能力不行,就應該培養其他可靠的人。但兩個人都死得突然,來不及安排。第二,關鍵崗位不能給野心家。楊堅當左大丞相,趙匡胤當禁軍統帥,都是位高權重。這種位置上的人,必須絕對忠誠,否則后患無窮。

歷史學家喜歡比較這兩對君臣。有人說楊堅篡周比趙匡胤難,畢竟楊堅還經歷了三總管叛亂,差點翻車。趙匡胤就順利多了,陳橋兵變幾乎兵不血刃。也有人說趙匡胤更厚道,至少沒殺柴家人。楊堅對宇文家可就狠了,宗室殺了一大片,國除人亡。

但站在宇文家和柴家的角度,誰厚道不厚道有什么區別?江山都丟了,說這些有用嗎?宇文闡被殺,柴宗訓活著,但宇文邕打下的江山和柴榮打下的江山,全都落到別人手里。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后人總結這兩件事,創造了一個成語:"為他人作嫁衣裳"。辛辛苦苦干一場,最后全便宜了別人。宇文邕和柴榮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兩個雄才大略的皇帝,一個統一北方,一個擴充疆域,最后都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隋朝和宋朝,這兩個統一王朝的基礎,都是前朝皇帝打下的。楊堅接手北周的時候,北方已經統一,只需要南下滅陳。趙匡胤接手后周的時候,中原已經穩固,只需要收拾殘局。真正艱苦的工作,都是宇文邕和柴榮干的。

歷史不會記住這些細節。史書上寫的是隋文帝楊堅統一天下,宋太祖趙匡胤建立大宋。宇文邕和柴榮只是過渡性的人物,提一筆就過去了。但仔細想想,沒有宇文邕滅北齊,楊堅能那么快統一嗎?沒有柴榮北伐南征,趙匡胤能那么容易建立宋朝嗎?

這就是歷史的殘酷。打江山的人未必能守住江山,守江山的人未必是打江山的人。宇文邕和柴榮用盡全力,為后來者鋪好了路。他們做了嫁衣,別人穿著這身嫁衣風風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