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內，玉蘭花復又綻放。
舒繡文的墓碑前放置著一件新鮮物件。
是最新款式的VR眼鏡，循環播放著《一江春水向東流》的片段。
前來掃墓的00后說著帶有口音的話語。
“太奶奶跳西班牙舞極是帥氣”。
倘若舒繡文自身目睹這般場景，料想定會笑彎了腰。
當年她飾演《駱駝祥子》里的虎妞，啃窩頭時竟把半顆牙齒都硌掉了。
哪里能料到孫輩會運用全息技術來緬懷她。
VR點子是舒繡文的孫子舒昊所想出的。
舒昊于硅谷從事人工智能相關工作。
去年回國創業開展戲劇數字化業務。
團隊里沒有人知道他是舒繡文的后代。
有一次進行團建活動時唱K，他點了《一江春水》的插曲。
一開口那嗓音如同老唱片一般。
同事驚訝地問“你家有梨園方面的基因？”。
他才淡淡地說道“我太奶奶從事這一行當的時候”。
新中國電影才剛剛起步。
我認為舒家三代人的選擇與中國文藝圈變遷史相契合。
舒繡文在《一江春水向東流》中飾演“抗戰夫人”王麗珍時。
戲服內縫著周總理特批的暖寶寶。
她養子舒兆元拍攝《水落石出》飾演刑警隊長時。
劇組已能夠使用對講機進行調度。
到舒昊這一代，直接運用AI分析舒繡文的微表情來建模數字人。
并且今年清明他研發的“時空對話”APP試運行。
用戶能夠虛擬向舒繡文請教怎么念《雷雨》臺詞。
這種技術賦能傳統的方式，比香燭紙錢更符合舒繡文的特質。
她當年敢第一個為有聲片配音。
如今孫輩敢用算法復活經典。
舒兆元的人生好似現實版《活著》。
特殊時期發配農場的時候，他老是偷偷把母親的劇照藏于炕席之下。
半夜打著電筒背誦《伊索》的臺詞。
后來考北影被政審卡住的時候，就在招生辦緊急背誦《帶槍的人》里列寧演說的那一段。
震撼得主任拍桌說道“這功底不像是黑五類”。
實際上他的天賦早已有跡象。
舒繡文當年教他念“人生如戲”的“戲”字，非得讓舌尖抵住齒縫出氣。
小孩學不會就罰頂著水碗。
這嚴苛反而成了救命的東西。
改革開放后他出演《新星》里的改革家。
臺詞功力被夸贊“有舒繡文轉世的感覺”。
最具戲劇性的是舒昊的跨界。
他自紐約大學計算機系畢業后，其導師原本想要留他開展神經網絡研究。
但是他卻偏要回國進行“戲曲數字孿生”的相關工作。
有一次在還原舒繡文《虎妞》摔跤動作時，動力學模擬老是差那么一點。
他翻找外婆的遺物找到了當年的場記本。
上面有舒繡文批注“左膝先軟三分，右肩后撤一寸”。
精準程度如同手術圖紙一般。
這套算法后來應用于《2023春晚戲曲薈萃》之中。
營造出了梅蘭芳與周信芳隔空對唱的效果。
引得彈幕紛紛狂刷“科技復活國粹”。
舒繡文早已埋下基因密碼。
其在演繹《伊索》時每日抱著母雞去探尋體態的“笨功夫”。
被舒兆元繼承為帶學生時首先要下鄉種地的“體驗派教學法”。
舒昊進行虛擬人制作時需要毫米級的肌肉模擬。
這也是另一種極致。
有趣的是舒家三代都難以逃脫“五分錢魔咒”。
舒繡文因為養子逃票而登報道歉。
舒兆元由于兒子欠游戲幣而寫檢討。
舒昊在公司年會上自我爆料曾經盜取太奶奶的音頻來制作Siri語音包。
而這種對于規矩的敬畏比任何家訓都更為生動傳神。
目前退休后于北師大教授表演課的舒兆元，板書依舊留存著他母親所教的“左楷右草”。
以此來喻示演戲需兼具工整與隨性。
學生并不知道他辦公室內鎖著舒繡文的遺物。
1968年病歷上歪歪扭扭地寫著“想再演次朱簾秀”。
紙頁當中還夾有曬干的玉蘭花瓣。
舒昊的創業公司今年B輪融資超過億元。
投資方里竟有當年舒繡文教授配音的制片廠后代。
歷史如同圓規，總在不經意之處閉合。
舒繡文留下的不只是熒幕上的王麗珍。
當VR眼睛里她對著虛擬觀眾謝幕的時候。
現實中的舒昊正在調試下一代全息舞臺。
藝術的生命不在保鮮柜里。
而在基因的奔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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