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齊魯|“晚唐小家”劉滄的故里汶陽在何處

文|藺時工

在唐詩作者的龐大陣容里，齊魯籍的有多少？嘗試著用AI查詢了一下，答曰：“根據現有資料，唐代齊魯地區有明確記載的詩人數量為10—15位。這些詩人包括崔信明、崔融、徐彥伯、任華、魏顥、孫遨、畢曜、羊士諤、張聿、崔咸、孟遲、劉滄等。此外，還有詩僧善導、義凈、義玄、智閑、從穩等。”

盡管并不完全信任AI，但這個查詢結果也算有一定參考價值。

其中提到的劉滄，字蘊靈，魯國汶陽人，約唐懿宗咸通年間在世，比杜牧、許渾略晚。他是唐晚期的重要詩人，在唐詩史上占有獨特地位。

作為晚唐懷古詩的代表人物，劉滄以七言律詩見長，尤其擅長懷古題材。其詩作通過歷史遺跡抒發興衰之感，體現了晚唐詩歌的沉郁風格。同時，承上啟下，既繼承唐詩抒情的風骨格調，又引領宋詩的載道言理，對后世詠史詩影響深遠。清編《全唐詩》收錄其102首詩，其中《咸陽懷古》《經煬帝行宮》等作品被后世視為經典。

劉滄與許渾、趙嘏等詩人齊名，共同推動了晚唐詩歌的發展，其藝術成就在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價值。后世論及劉滄在唐詩中的地位，稱其為“晚唐小家”。《唐才子傳》稱：“詩極清麗，句法絕同趙嘏、許渾，若出一絇綜然。”

悲而不壯是劉滄詩歌的主體風格。晚唐末世，兵荒馬亂，社會一派蕭索凋敝，映入詩人眼簾的殘宮廢闕、謝花敗柳，寄寓著晚唐詩人對人生命運前程乃至家國悲劇的慨嘆，使作品充斥著哀傷蒼涼、氣韻悠長的意境。晚唐詩人品鑒著這種蒼涼、悲愴的凄美，將外界的荒蕪燭照內心的審美觀照。正是這種審美觀照，客觀上催生了晚唐詩人的藝術風格和藝術價值。

劉滄的詩歌大致分為三大類：

其一為覽古抒懷篇，“芳草自生宮殿處，牧童誰識帝王城”(《鄴都懷古》)。在吊古傷今中，遺址廢墟的意象，反映了詩人對盛世不再的喟嘆，蘊含著反思和哀悼之情，非常契合晚唐詩人的悲涼心境，為作品增添了歷史興亡滄桑之感。

其二為旅次紀游篇，“碧池靜照寒松影，清晝深懸古殿燈”(《夏日登慈恩寺》)。紀游詩無非是在漂泊和宦游的路上，固然飽覽了山川勝跡，開闊了視野，拓寬了思路，增長了見識，但也受盡羈旅漂泊、寒暑交替、雨雪肆虐、餓其肌膚、勞其筋骨之苦，更兼孤館寒窗、零落寂寥之凄涼，非同道而不可言說。

其三為思親懷鄉篇，“回看云嶺思茫茫，幾處關河隔汶陽”(《懷汶陽兄弟》)。游子懷念家鄉、思親盼歸當為常情，更何況劉滄大半生游宦四方，風餐露宿，飽嘗羈旅行役之苦，無時無刻不在期盼回歸故鄉，派生出綿綿無盡的鄉愁。

胡震亨《唐音統簽》評價劉滄：“劉滄詩長于懷古，悲而不壯，語帶秋意，衰世之音也歟？”《石林詩話》又稱：“蘊靈之長洲、咸陽、鄴都等作，其今古廢興、山河陳跡，凄涼感慨之意，讀之可為一唱而三嘆矣。”自然，此種詩風的形成來自中國古代士子以悲為美的審美心理積淀，從而決定了晚唐詩作的美學意蘊。

劉滄的詩里彌漫了濃濃的鄉愁。如“回看云嶺思茫茫，幾處關河隔汶陽”(《懷汶陽兄弟》)“客計倦行分陜路，家貧休種汶陽田”(《旅館書懷》)“汶陽離思水無窮，去住情深夢寐中”(《留別崔澣秀才昆仲》)等等。從這些詩里，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對故里魯國汶陽的表述和認可。

然而，再從劉滄詩中看到“東西未遂歸田計，海上青山久廢耕”(《春晚旅次有懷》)“秋看庭樹換風煙，兄弟飄零寄海邊”(《旅館抒懷》)“書信經年鄉國遠，弟兄無力海田荒”(《懷汶陽兄弟》)“碧落晴分平楚外，青山晚出穆陵西”(《浙江晚渡懷古》)，一時，汶陽、汶陽田、海邊、海田、穆陵西等錯綜交織，使人對其故里究竟在何處不得要領。

好在《唐才子傳校箋》(中華書局2002年8月版）經過對劉滄詩中提及的“海邊”“濱海”“穆陵關”等地的一番考證，認為：“滄屢屢言及故鄉時均曰海邊，當是離海邊不遠，而汶陽縣離海尚隔兩三州，似不得為海邊……據《隋書·地理志》：北海郡臨朐有穆陵山……山有關曰穆陵關……《齊乘》：‘沂山絕頂，穆妃陵側有瀑布泉，懸百丈崖而下，即汶水也。’是則滄所謂汶陽系泛指汶水之陽（山東有多條汶水）而非指汶陽縣（筆者按：漢代置汶陽縣，唐以后廢置)，而‘汶陽田’云云固系用典。殆劉滄系青州臨朐人……青州濱海，隋為北海郡，故劉滄詩中常曰海邊。臨朐，今山東臨朐縣。”

再者，如果說劉滄的家鄉在魯國汶陽，距泰山近在咫尺，但在其所有的懷鄉詩里，盡管屢屢提及汶水、汶陽、汶陽田，卻只字沒有提到過聲名赫奕的泰山，此乃其一；

其二，既在泰安汶陽田，屢屢過境汶陽，近在咫尺，為何住賓舍而不入家門？這都是不符合常理的。

因此，似乎可以斷定，此汶水，非泰安境內汶水；此汶陽，亦非泰安境內汶陽。晚唐詩人劉滄的故鄉，應該是山東臨朐的汶水之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