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敵軍眼皮下十米挖戰壕，這營長想出絕招，帶隊啃下上海硬骨頭

一九四九年五月下旬，解放上海的戰役已經持續了兩周。在浦東戰場上，高橋地區的戰斗尤為重要。高橋緊靠黃浦江和長江交匯處，國民黨守軍多年經營，工事十分堅固。三野第三十一軍發動多次進攻，都沒有突破防線。

負責指揮的三十一軍軍長周志堅心里十分著急。他知道，如果高橋不能盡快拿下，整個浦東戰局就會受阻，也會拖延解放上海的進程。那些天，他經常獨自站在作戰地圖前思考，手指最后停在高橋南邊一片標滿河渠水網的地帶。周志堅意識到，必須改變打法，從側面尋找突破口。

周志堅決定調動預備隊中最善戰的一個營。他找到九十一師師長，點名要調二七四團三營。這個營從山東一路打到江南，以頑強敢戰著稱。營長任進貴是河北人，作戰勇敢，也善于動腦筋。

命令很快下達，三營馬上向前推進，在李家宅附近建立進攻陣地，為全軍總攻打開突破口。這個任務意味著要在敵人嚴密防線上撕開一道口子，并且必須牢牢守住。

任進貴接到命令后，沒有多話，馬上安排各連檢查武器、補充彈藥。他自己帶著幾名連長，先趕到前方偵察地形。天色將暗時，全營悄悄離開駐地，向著槍炮聲不斷的前線開進。

趁夜色掩護，三營進入前沿陣地。天快亮時，任進貴帶著干部趴在一片稻田的土埂后觀察。眼前的情景讓所有人心中一沉，前方是一片寬闊的水稻田，田里灌滿泥水，泥深過膝。稻田對面就是敵軍主陣地，鐵絲網層層疊疊，地堡密集，幾處堅固房屋也被改成了機槍工事。所有槍口都正對著這片毫無遮蔽的泥濘地帶。

這里既難以迂回，沖鋒時又無處隱蔽。如果按常規方法強攻，戰士們就要在齊腰深的泥水中緩慢前進，成為敵人的活靶子。幾名連長互相看了看，臉色凝重。任進貴沒有說話，他讓大家繼續觀察，自己卻專注地觀察敵軍陣地的前沿，看了很久。

仔細觀察后，任進貴發現一個細節，敵軍戒備雖嚴，但地堡和哨兵的注意力大多放在遠處。離他們最近的敵堡只有七八十米，黑洞洞的射口里偶爾有人影晃動。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冒了出來。他退回后方，馬上召集連排干部開會。任進貴直接說：“老辦法行不通。從我們這里遠距離挖壕溝，工程量大，時間也來不及。我看，要把開挖位置推到敵人眼皮底下去。”

有人問：“推到多近？”任進貴用手比劃：“就貼著他們鐵絲網外面挖，最遠十米，不能再遠。”聽到這話，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十米是什么概念？咳嗽一聲對面都能聽見，扔手榴彈抬手就到，這太冒險了。但任進貴接著說，正因為近得出奇，敵人根本想不到，反而可能安全。現在就看大家敢不敢干了。會議結束，這個險中求勝的計劃就這樣定了下來。

計劃當晚執行。夜色漆黑，任進貴親自挑選一個加強排，讓他們只帶短柄鐵鍬和鎬頭，身上所有可能發出聲響的水壺、飯盒全部留下。戰士們一個接一個滑入冰冷泥水中，向著敵軍陣地緩緩爬去。動作必須極慢，冰涼的泥漿很快浸透單薄軍衣。爬了將近兩小時，最前面的戰士才到達預定位置，敵人第一道鐵絲網外一條淺排水溝，距離鐵絲網只有十米左右。

在這里，連對面哨兵走動、低聲交談、武器輕碰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挖掘就在絕對寂靜中開始。戰士們用工具小心撬起土塊，用手接住，輕輕裝入麻袋。他們先在幾個位置挖出單人掩體，接著盡量壓低身體，橫向挖掘，艱難地將這些掩體逐個連接起來。

五月二十四日拂曉，一條一百五十多米長的橫向塹壕，如同從地下冒出般突然出現在敵軍陣地面前。緊接著，通往后方、延伸兩三里的交通壕也初步成形。敵軍哨兵天亮后發覺，陣地上頓時警報大作，槍炮向這個方向猛烈傾瀉。

但隨后出現了奇怪的情況，因為壕溝距離太近，敵軍平射的炮彈大多從溝頂飛過，打到后方空地；曲射的迫擊炮又因雙方幾乎貼在一起，很難精確計算落點。敵軍派出步兵反撲，可士兵剛出工事，壕溝內早已準備好的各種武器便一齊開火，幾次沖鋒都被打退。這條離敵極近的戰壕，因為位置特殊，竟卡在了敵軍許多火力的死角里，成了一面意外的盾牌。

三十一軍軍部很快得知前方情況。軍長周志堅聽到報告，立刻意識到這條戰壕的重要作用，它像一把尖刀，頂在了高橋敵防線的咽喉。他馬上下令，要求左右兩翼部隊不惜代價向三營陣地靠攏，打通聯系，將這個突出的“釘子”擴展為穩固的“橋頭堡”。

命令一下，左右兩翼戰斗驟然激烈。這些部隊不得不在同樣開闊泥濘的地面上，向敵軍堅固工事正面強攻。戰斗十分艱苦，形成拉鋸。二七二團一個連為奪取一片地堡群，連續發動三次沖鋒，傷亡不小。他們進攻的目的很清楚，不是要獨自突破防線，而是通過進攻吸引敵軍兵力，擠壓敵陣地，保護三營那條寶貴戰壕的側后，讓它不再孤立。

就在兩翼激戰之時，任進貴和三營官兵在戰壕里承受著另一種煎熬。壕溝積滿泥水，深處及腰。戰士們整天整夜泡在又冷又臟的泥漿中，許多人的小腿和腳被泡得發白、起皺，最后潰爛。無法躺下睡覺，只能輪流靠在濕滑的泥壁上合眼片刻。飲水糧食難送上來，彈藥全靠人在泥水中爬行搬運。敵軍雖難一舉摧毀戰壕，但冷槍冷炮從未停止，還不時派小股兵力偷襲。

有急躁的戰士提議沖出去端掉眼前的地堡。任進貴沒有同意。他認為，在左右兄弟部隊完全打通連成一片之前，穩穩守住這條溝就是最大勝利。盲目出擊，可能丟失這個來之不易的立足點。他重新部署兵力，讓大家輪換休息，又挑選幾名槍法特準的戰士，專門打擊敵軍暴露的火力點。

五月二十五日下午，兩翼槍炮聲越來越密，戰壕正面的敵軍也活動頻繁，似乎在集結兵力，準備再次大規模反撲。任進貴判斷不能再被動防守，必須主動出擊，打亂敵軍節奏，也為己方鼓舞士氣。

他精心組織了一次短促兇狠的反擊。臨近黃昏，天色半明半暗，隨著他一聲低沉口令，戰壕前沿突然飛出幾十個黑點，幾十顆手榴彈同時擲出。爆炸煙霧未散，幾個準備好的戰斗小組猛然躍出戰壕，如尖刀般直插最近的兩座敵堡。

敵軍完全沒料到這一擊，地堡內的敵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手榴彈和沖鋒槍子彈壓得無法抬頭。戰斗小組趁機沖上，俘虜十余名暈頭轉向的敵軍，隨后帶著俘虜和繳獲武器撤回己方戰壕。這次干凈利落的行動，確實震懾了正面敵軍，此后敵小規模騷擾也明顯減少。

任進貴營挖成并守住的這條特殊戰壕，如同一枚牢牢釘進高橋敵軍咽喉的鐵釘，再也拔不掉。它為我軍后面部隊和重武器前移提供了相對安全的通道和理想的進攻出發地。五月二十五日夜到二十六日凌晨，三十一軍主力沿這條通道悄然進入最后總攻位置。

二十六日白天，在更猛烈的炮火準備后，三十一軍向高橋核心陣地發起總攻。沖鋒部隊正是從這條戰壕及相連陣地躍出，直撲敵軍最后堡壘。高橋防線迅速崩潰。

這條在絕境中想到、在敵眼皮底下十米處挖成的戰壕，成為城市攻堅戰中的經典戰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