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今天咱們講一講，春秋末期極其詭異，卻又決定歷史走向的戰役：槜李之戰。
說它詭異，不是因為雙方投入了多少萬大軍，也不是因為戰術有多精妙。
而是越王勾踐用了一邪招：他派了一隊死士，跑到吳軍陣前，不是沖鋒，不是罵陣，而是排著隊，大喊著，集體抹了自己的脖子。
兩軍對壘，殺氣沖天。
突然，越軍隊列里走出三排精壯漢子，走到陣前。
面對嚴陣以待的吳軍，不是拔刀，而是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高喊一聲，血光迸濺，紛紛倒地身亡。
當時，吳軍弟兄們都看傻了，估計心里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
這是什么操作啊？我們來砍人的，他們來自殺的？
就在吳軍全體懵逼，腦子宕機的這幾秒鐘，越軍主力如同猛虎下山，直接沖垮了還愣在原地的吳軍陣型。
吳王闔閭，這位曾經率軍攻破楚國郢都的一代梟雄，也在此戰中被射傷，回去后就一命嗚呼了。
《左傳》：吳伐越。越子句踐御之，陳于槜李。句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禽 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劍于頸，而辭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 不敏于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剄也，師屬之目，越子因 而伐之，大敗之。
這一戰，是勾踐的成名作，也為他日后二十多年的屈辱和復仇，拉開了血腥的序幕。
可問題來了：勾踐是瘋了，還是傻了？
為什么要把寶貴的“敢死隊”用在自殺上，而不是讓他們去沖鋒陷陣？
下面，咱們就解密這一場教科書級別的心理戰。
史書里的死士
這事兒，《史記》里的記載，稍有不同。
司馬遷講的是：勾踐派死士去挑戰，排成三行，走到吳軍陣前，呼喊著自刎而死。
越王勾踐使死士挑戰，三行，至吳陳，呼而自剄。
其中的關鍵點是死士，那什么是死士？
一般我們指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亡命之徒，或是受過天大的恩情，準備以命相報的義士。
比如，刺王殺駕的專諸、聶政。
這些職業選手，心理素質極強，為了完成任務，死是不怕的。
而《左傳》里給出的觀點，說這幫人是罪人。
并且，《左傳》里，這些人甚至在自殺前念了一段臺詞。
臺詞大意是：兩位大王打仗，我們之前犯了軍法，現在不敢逃避刑罰，特來送死。
罪人這個說法，我覺得有點扯。
要知道罪人組成的隊伍，紀律性和忠誠度都是大問題。
比如，《左傳》另一處記載：吳國用罪人打頭陣，結果這幫罪人有的逃跑有的原地發呆，直接把自家陣型帶亂了。
《左傳》：吳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與陳，三國爭之。吳為三軍以擊于后，中軍從王，光帥右，掩余帥左。吳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國亂。
所以你看：讓一群戴罪之身的人，在敵軍陣前完成“排隊、朗誦、統一自剄”這種高難度、高紀律性的集體行動，成功率比買彩票中頭獎還低。
更重要的是，那種視死如歸的狠勁兒，更像是職業死士的專業素養，而非罪人的被迫赴死。
所以，這一點我更傾向于太史公的死士說。
那么，下一個問題又來了。
養死士，可不是養大兵，價格貴得離譜。
吳越軍隊率先采用步兵作戰，兩軍屬于步兵陣列對壘。
勾踐讓死士們“三行”，這個規模雖然沒明說具體人數，但要形成足夠的視覺沖擊力，肯定不是三五個人。
所以，這支隊伍的招募和安家費，絕對是一筆能讓人肉疼的天文數字。
花了這么多錢，養了一群世界上最不怕死的人。
按常理，不該讓他們出奇制勝，去完成最艱難的攻堅任務。
用一條命換對方十條命，這才叫物盡其用。
可勾踐卻讓這支天價的部隊，去敵人面前搞了一場血腥的行為藝術。
然后，就報銷了，這錢花的跟打水漂似的。
你說，勾踐他圖什么？
勾踐的攻心為上
因為勾踐要打的，不是一場硬碰硬的兵戰，而是一場直擊心理的心戰。
《孫子兵法》講：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也就是說：最高明的贏法，是讓敵人自己失去戰斗的意志。
怎么做？攻心。
馬謖雖然街亭打輸了，但他對諸葛亮說的話在理：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攻心，又有兩招。
一是“激氣”，鼓舞自家士氣；二是“奪氣”，搞垮敵方士氣。
而勾踐用的，就是最極端、最狠毒的“奪氣”戰法。
吳軍是常勝之師，什么陣仗沒見過？
但是，吳軍絕對沒見過主動排隊來送死的。
這種極端血腥的反人性場面，對人的心理造成的沖擊是無法想象的。
什么軍紀、陣型，在巨大的驚駭和恐懼面前，瞬間蕩然無存。
而人的大腦在遭遇無法理解的恐怖時，會瞬間死機。
這種集體性的死機狀態，可能只有幾分鐘，甚至幾十秒。
但是，這就夠了，戰場上一秒鐘就能決定生死。
而勾踐要的，就是吳軍全體愣神、智商掉線的這個時間窗口。
當越軍趁著這個窗口期猛撲過來，第一個被砍倒的吳兵發出的慘叫，會立刻喚醒其他吳軍。
但被喚醒的不是斗志，而是更深層次的恐懼，因為情緒是會傳染的。
一個人后退，會帶動十個人逃跑；十個人潰散，會導致全軍崩潰。
最重要的一點，在這個過程中，吳軍的指揮體系被打崩了。
看我們連載的老鐵應該有印象，在之前的步兵軍陣的文章中，我們講過吳軍“徹行”陣列的首排士兵叫官師。
這不是普通士兵，而是正個隊伍的縱列的指揮。
首排士兵被打掉，軍陣失去指揮，立馬潰散，這就是兵敗如山倒。
勾踐正是用死士創造的黃金時間，第一時間打掉了吳軍的指揮體系，從而贏得了這一場決定性戰役的勝利。
勾踐或許不是第一個玩心理戰的，但他肯定是玩得最絕的。
勾踐的這種戰法，后世的田單也在“火牛陣”中用了類似的原理。
田單給牛角綁上刀，尾巴點上火，牛驚了，瘋狂沖向燕軍。
牛本身戰斗力其實不強，但那個火光沖天、怪獸狂奔的場面，對燕軍心理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燕軍夜大驚，一旦潰散，士氣瞬間就垮了。
大伙想想，生活中是不是也一樣？真正擊垮一個人的，往往不是困難本身，而是失去面對困難的勇氣和心氣。
勾踐這一戰，也為自己的人格定下了基調：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可以犧牲一切。
他后來臥薪嘗膽，忍受奇恥大辱，在吳宮為奴嘗糞，又何嘗不是這種極端性格的另一種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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