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趙福金,父皇賜名“福金”,許我一生福祿綿長。世人皆稱我茂德帝姬,說我是宋徽宗最疼愛的女兒——金枝玉葉,艷冠京華,享盡了人間極致的榮華。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所謂的“疼愛”,不過是父皇裝點盛世的一枚棋子,是他揮灑才情時順帶的點綴。待風雨來襲,這枚棋子便被毫不猶豫地棄在了塵埃里,任人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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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宣和初年,正是大宋朝最是歌舞升平的時候。父皇宋徽宗是個極富才情的君主,書法、繪畫、詩詞無一不精,宮里的苑囿永遠開著最艷的花,樂府里的樂師永遠奏著最柔的曲。我自幼便跟著父皇習字,他教我寫“瘦金體”,筆鋒凌厲,卻又帶著幾分綺麗,就像他親手打造的這個王朝,表面光鮮,內里早已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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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確實常召我入宮,讓我陪他品鑒新畫的山水,或是聽他彈奏新譜的樂章。宮人羨慕我,說帝姬深得圣心,連太子都要讓我三分。可我清楚地記得,十歲那年,我得了一場急病,高燒不退,昏睡了三日。病中迷迷糊糊間,我總盼著父皇能來看我一眼,哪怕只是說一句安撫的話。可直到我痊愈,他都未曾踏足我的宮殿——后來我才知道,那幾日他正忙著為艮岳搜羅奇花異石,連朝會都懶得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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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對我好的,是我的生母明達皇后。她不像父皇那般沉溺于風雅,卻有著女子最本真的慈愛。她會在寒夜給我掖好被角,會親手為我做我最愛的杏仁酪,會教我女子該有的持重與堅韌。可生母去世得早,十三歲那年,她撒手人寰,將我孤零零地留在了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里。從那以后,父皇對我的“疼愛”更甚,時常將我帶在身邊,向朝臣炫耀他有一位才貌雙全的女兒。可我知道,他疼愛的從來不是“趙福金”這個人,而是“茂德帝姬”這個能為他臉上增光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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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之年,父皇為我指婚,嫁給了宰相蔡京的第五子蔡鞗。蔡鞗溫潤如玉,知書達理,待我極好。我們在京郊有一座小小的別院,閑暇時便一起讀書、下棋、賞梅,那是我一生中最安穩幸福的時光。我曾以為,就這樣相夫教子,安穩度日,便是父皇許我的“福祿綿長”。可我忘了,這繁華盛世本就是空中樓閣,一旦狂風驟起,便會頃刻間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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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七年,金兵南下的消息傳遍了京城。起初,我們都以為這只是邊境的小打小鬧,大宋朝國力強盛,怎會懼怕蠻夷之地的軍隊?可沒過多久,壞消息接踵而至,金軍一路勢如破竹,直逼汴京。宮里的氣氛越來越凝重,父皇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他不再沉迷于書畫,而是整日與大臣們商議對策,可商議來商議去,卻只得出了割地求和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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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元年,金軍兵臨城下。父皇慌了手腳,竟禪位于太子趙恒,也就是我的兄長宋欽宗。兄長性子懦弱,面對金軍的威逼利誘,只能一味妥協退讓。他們搜刮了京城的金銀財寶,又將宗室女子作為“貢品”獻給金軍,只為換取一時的茍安。我看著那些平日里養尊處優的宗室姐妹,被強行梳妝打扮,送往金營,心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我曾天真地以為,父皇和兄長會護著我們,可我錯了,在江山社稷面前,我們這些女子,不過是可以隨意交易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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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二年,金軍攻破汴京,這座繁華了百余年的都城,淪為了人間地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昔日的宮闕樓閣被付之一炬,無辜的百姓慘遭屠戮。我和其他宗室女子一起,被金兵擄走。臨行前,我最后一次見到了父皇。他穿著粗布衣衫,頭發散亂,早已沒了往日的帝王威儀。我跪在他面前,哭著求他救救我,可他只是渾濁的眼睛看著我,嘴里喃喃地說著:“福金,委屈你了,是父皇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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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心中所有的希冀都化為了泡影。我終于明白,世人所謂的“疼愛”,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騙局。他若真的疼愛我,便不會在國難當頭時,將我棄之不顧;他若真的疼愛我,便不會讓我淪為敵軍的階下囚,承受無盡的屈辱。所謂的金枝玉葉,所謂的榮華富貴,都在金軍的鐵蹄下,碎得面目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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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的路途,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光。我們被關在簡陋的囚車里,衣衫單薄,食不果腹。金兵對我們肆意打罵,肆意凌辱,毫無尊嚴可言。許多姐妹不堪受辱,選擇了自盡,而我,卻因為心中那一絲微弱的希望,頑強地活了下來。我想著,或許到了金國,情況會有所好轉;或許,父皇和兄長會想辦法救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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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實遠比我想象的更加殘酷。到達金國后,我們被帶到了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陵前,舉行了所謂的“牽羊禮”。我們被迫脫去上衣,身披羊皮,脖子上系著繩子,像牲畜一樣被人牽著跪拜。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許多宗室女子在禮后便自盡身亡,我也想過一死了之,可蔡鞗拉住了我。他說:“福金,活下去,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們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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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被賜給了金國的二皇子完顏宗望。平日里,他逼我著異族服飾陪酒,稍有不從便是呵斥打罵,我曾是大宋最受寵的帝姬,如今卻連牲畜都不如。我日夜思念著汴京的繁華,思念著與蔡鞗共度的安穩時光,思念著那片生我養我的土地。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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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完顏宗望病逝,我又被轉手給了金國宰相完顏希尹。完顏希尹年長于宗望,性情殘暴嗜殺,對我百般折磨。我曾試圖反抗,可換來的卻是更加殘酷的對待。在金國的日子里,我見過太多的苦難,太多的死亡。昔日的宗室姐妹,有的被折磨致死,有的被賣為奴隸,有的則在無盡的屈辱中麻木地活著。我常常在深夜里醒來,想起父皇親手教我寫的“瘦金體”,想起生母為我掖好的被角,想起汴京苑囿里那些開得絢爛的花。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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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想,父皇當年若是能少一些沉溺于風雅,多一些勵精圖治;若是能在金軍南下時,選擇奮起反抗,而不是一味妥協退讓,或許,我們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世人都說,我是宋徽宗最疼愛的女兒,可他們不知道,這份“疼愛”,是多么的廉價與虛偽。他疼愛的,從來不是我,而是他自己一手打造的盛世假象,是他作為帝王的顏面與虛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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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國的第五年,我終于支撐不住了。身體上的折磨與精神上的痛苦,早已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彌留之際,我仿佛又回到了汴京的那個春天,苑囿里的花正開得絢爛,生母笑著為我插上一朵新摘的牡丹,蔡鞗站在不遠處,溫柔地看著我。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也是我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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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趙福金,曾是大宋朝的茂德帝姬。世人皆說我享盡榮華,深得圣寵,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過是盛世的點綴,是亂世的犧牲品。我的一生,始于繁華,終于破敗;始于寵愛,終于屈辱。我希望后人能記得,在靖康之恥的背后,有無數像我一樣的宗室女子,她們為這場家國浩劫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我更希望后人能明白,所謂的“疼愛”,若沒有責任與擔當作為支撐,便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經不起半點風雨。
繁華燼處,無家可歸。這便是我,茂德帝姬趙福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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