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馬斯克隔空辯論，這位母親推動澳大利亞16歲以下社媒禁令

澎湃新聞記者 朱潤宇

朱莉·英曼·格蘭特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公眾人物，但挑戰社交平臺的做法，注定會讓她暴露在網絡威脅中。

作為澳大利亞網絡安全專員，格蘭特是該國社交平臺禁令的推動者之一。據新華社報道，澳大利亞針對16歲以下人群的社交媒體禁令10日正式生效，目前共有10個主要社交媒體平臺需要阻止該年齡段用戶在其平臺擁有賬戶。這是世界上第一例通過立法實施此類社交媒體最低年齡限制的舉措。

格蘭特移居澳大利亞前曾在美國多家科技公司工作，被形容為“非常了解科技公司能否出臺保護兒童的措施，以及為何不這么做。”扮演“反派”也讓她承受了各種壓力，曾遭遇死亡威脅，和社交平臺X的所有者馬斯克隔空爭辯。但作為3個孩子的母親，她認為有必要推出保護兒童的網絡安全法規。

澳大利亞網絡安全專員朱莉·英曼·格蘭特

獨有的觀察實驗室

格蘭特在科技領域有著豐富的經驗。據英國《衛報》報道，她在美國西雅圖長大，亞馬遜、微軟等科技巨頭的總部均位于西雅圖。格蘭特在結束美國國會的工作后進入微軟公司，26年前隨公司被派往澳大利亞，2012年永久移居澳大利亞。

2010年代初，格蘭特在跨國電腦軟件公司Adobe工作，隨后在推特工作兩年，建立了澳大利亞、新西蘭和東南亞的政策、安全和慈善項目。2017年，格蘭特在特恩布爾擔任總理期間成為澳大利亞的網絡安全專員。4年后，她負責執行全球首個《網絡安全法案》。

格蘭特在《衛報》澳大利亞版Full Story播客中表示：“9年前我接下（網絡安全專員的）職位，是因為我對網絡安全充滿熱情，我還試圖在3家大型科技公司內部扮演‘反派’。”

今年11月，格蘭特在一篇領英的帖子中描述稱，自己有一個“獨特的實驗室”，用于洞察父母在兒童與科技關系上的掙扎。“家里有3個青少年，他們會偶爾和我嘮叨，發表對社交平臺禁令的看法。”她寫道。

最近，格蘭特還告訴澳大利亞參議院，她的每個孩子對禁令的反應都不同。其中一人希望能夠禁止，另一人說“擺脫了”社交平臺，第三個孩子則是“真的很掙扎”。“（第三個孩子）認為，社交平臺是她與朋友互動、理解事情發生的關鍵方式，所以每個孩子都會不同。”格蘭特說。

像現在大多數家長一樣，格蘭特也會繼續摸索。她預期禁令出臺后會有一些“波折和小插曲”，也知道禁令不會帶來任何立即的改變，正如她在Full Story播客中所說，“這件事沒有現成的應對方案”。

“她知道科技公司為什么能做到”

目前，澳大利亞這一禁令的具體效果仍不明朗。格蘭特曾表示：“利害關系重大，我們知道全世界的目光都在關注我們。”

根據澳大利亞獨立網絡安全監管機構eSafety的研究，10歲至15歲的兒童中有七成曾在網上接觸過與傷害相關的內容。其中四分之三最近一次接觸到厭女癥、暴力、飲食失調和自殺相關的內容，都是在社交平臺上。

科技巨頭的影響力已滲透到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沒有類似的先例，也沒有哪種模式能像社交平臺那樣，變現路徑如此不透明。

格蘭特的前任專員阿拉斯泰爾·麥吉本認為，真正驅動格蘭特的是對社交平臺本質的理解。兩人曾合作長達20年，當時格蘭特還在微軟負責監管事務，專注于防止對兒童的剝削，麥吉本則在警察部門工作。

“她知道怎么解決這個問題，她知道這些公司如果愿意用心，實際上能帶來什么好處。她認識那些公司里能做到這些的人，也知道他們為什么能做到，也知道他們做不到的原因。”麥吉本說。

格蘭特曾談到自動播放和不透明算法在內的欺騙性設計特征。她說，“我們作為成年人，有時會努力對抗這些無形的力量。我們的孩子有什么機會？”

澳大利亞前通訊部長保羅·弗萊徹認為，“坦率地說，格蘭特很勇敢。這份工作壓力很大，她也遭受過相當嚴厲的個人批評。”在弗萊徹看來，這段經歷讓格蘭特對在網絡上處境類似的人“更有同理心”。

遭人肉和網暴

哥倫比亞大學的一份報告顯示，網絡上有數以萬計的辱罵內容針對格蘭特，包括強奸和死亡威脅。僅在2024年4月23日，她就在X上被提及73694次，其中大多數是負面的。

更具體的是，在過去18個月中，馬斯克曾讓格蘭特的生活變得艱難。

去年，格蘭特曾試圖把悉尼教堂刺殺案相關的血腥畫面從X上移除，引發馬斯克不滿。馬斯克稱格蘭特為“審查委員”、“未經選舉產生的官僚”。今年2月，格蘭特回擊了馬斯克，當時美國總統特朗普任命馬斯克為政府效率部負責人，格蘭特在一次活動中說：“看看現在誰是未經選舉的美國官僚。”

馬斯克的攻擊讓格蘭特本已艱難的工作更加艱難。她曾在美國廣播公司的采訪中表示，這份工作“非常艱難”且“有點不被感激”。她被包括“電報”上的新納粹團體人肉搜索，導致她的家人和青少年孩子處于危險之中。

格蘭特告訴Full Story：“當你的孩子開始成為目標，你開始收到具體的死亡威脅，警察需要護送你參與各種事情，你必須以不同方式走進辦公室，改變你的生活方式和自我舉止時，這會付出真正的代價。”

由于一些主要的大型科技公司來自美國，格蘭特也和美國政府發生了摩擦。美國政府稱格蘭特應向美國國會作證，還稱她還試圖與全球負責任媒體聯盟（Garm）“勾結”，“審查”當時還被稱為推特的社交平臺，來“噤聲美國言論”。格蘭特表示，她應向澳大利亞議會負責而非美國國會。

格蘭特曾對Garm的負責人羅布·拉科維茨說：“美國不是我成長的那個充滿希望的國家”，并附帶一個笑臉表情：“搬到澳大利亞去!!”

本 期 編 輯 鄒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