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的風,吹過百年文脈的褶皺,也拂過南京大學與東南大學這兩座相鄰的校園。它們像一對從同一棵老槐樹上分出的枝椏,根脈相連,卻又各自舒展,在金陵城的陽光下,綻放出不同卻同樣璀璨的光華。
溯源而上,兩校的歷史都鐫刻著“三江師范學堂”的印記。1902年,兩江總督劉坤一、張之洞奏請設立的這所學堂,成為中國近代師范教育的開端,也為兩校埋下了同源的種子。此后數十年,歷經兩江師范學堂、南京高等師范學校、國立東南大學、國立中央大學等變遷,這棵教育之樹不斷枝繁葉茂。直到1952年全國高校院系調整,國立中央大學的文理學院與金陵大學文理學院合并組建南京大學,工學院則獨立組建為南京工學院,1988年更名為東南大學。從此,“一文一理”“一工一商”的格局初定,兩校開始了各自的征程,卻始終共享著一段不可分割的歷史記憶。
1902年的校匾上沒有“南京”與“東南”的分別,只有“師范”二字,像一枚溫潤的玉印,輕輕按在江南文脈的留白處。后來玉印碎成兩半,一半化作鼓樓坡上的松柏,一半長成四牌樓前的梧桐;一半隨長江水拍岸,一半沿秦淮河生煙。碎玉并未減色,反倒映出兩重月色。
松柏與梧桐,同吸一城朝露。鼓樓凌晨四點的燈光與四牌樓子夜的星火,常常在同一秒鐘亮起,像兩根遙相呼應的燈芯,共燃一段叫“大學”的燭捻。他們隔著城墻與鐘聲,卻共用同一片紫金山嵐,同一場梧桐冷雨,同一口秦淮老味的鴨血粉絲湯。金陵的霧靄漫過來,分不清是松柏的針葉還是梧桐的闊掌先沾了水珠;正如百年后的學子,也分不清自己胸腔里回蕩的是哪一聲早讀的尾韻。
可世人愛比較。排行榜像一把冷尺,把兩座校園量成兩條起伏的曲線。曲線一上一下,便生出“翹楚”二字。翹楚,原指高出雜樹的枝條,卻不知雜樹與主干本是一株。爭與不爭,都是后人的眼睛在鏡面上刮出的碎屑;鏡中的兄弟,依舊并肩站著,一個理著工科的冷峻分頭,一個披著人文學者的長襟,風從中間穿過,衣角相觸,發出極輕的“啪嗒”一聲——像極童年夜讀時,哥哥替弟弟掩門的那記暗號。
兩校之爭多源于對歷史正統的爭奪,正如養鳥人爭“虬龍爪”的虛名。承認各自的歷史貢獻與學科特色,停止無謂的“正統”之爭,才能輕裝上陣。“本是同根生,相爭何所爭?翹楚非一枝,砥礪共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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