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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深圳前海舉辦了一場足以影響整個行業的大會。
前排嘉賓席的陣容本身就足夠耐人尋味。大眾汽車集團(中國)的 CTO Thomas Ulbrich 代表著德系巨頭的轉身;旁邊坐著的是比亞迪集團高級副總裁楊冬生,不遠處還有奇瑞 iCAR 的蘇峻、長安深藍的蘇琳珂,他們代表著國產新勢力在智能化轉型上的活力。
但如果視線再往旁邊挪一挪,畫風就開始變得奇怪了。你會看到很少在汽車圈露面的影石 Insta360 創始人劉靖康,甚至還有做掃地機器人的云鯨、做機器狗的維他動力的高管。
一群造車的、做相機的、搞吸塵器的,這些在商業版圖上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公司,在這個冬日擠進了同一個房間。把這張復雜的網編織在一起的,是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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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能攢起這種跨界大局的,通常是擁有絕對統治力的科技巨頭,比如英偉達或者高通。而現在,地平線成了那個隱形的「最大公約數」。如果你剝開深藍 L06 的智駕系統,拆開 Insta360 剛剛發布的全景無人機,或者通過云鯨掃地機的視角看世界,你會發現它們的「大腦」或者說底層的計算方案,都來自同一家公司。
這大概是地平線最想對外展示的,一個龐大、跨界且充滿活力的朋友圈。但在兩天的議程里,當你真正坐下來聽完地平線副總裁蘇箐的演講,你會發現這個朋友圈底下,藏著一個極其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殘酷色彩的故事。
把高階智駕塞進 10 萬塊的車里,需要幾步?
與發布會常見的那些激昂、宏大、甚至帶有表演性質的演說不同,蘇箐一上臺就給現場的熱度澆了一盆冷水。他沒有大談特談算力翻了多少倍,也沒有在那張畫滿大餅的 PPT 前停留,反而極其誠懇地談起了:抑郁。
他說,在剛剛過去的 HSD(Horizon SuperDrive)量產交付期,整個團隊包括他自己,都處于一種被極限壓榨的狀態。而這種壓力,更多的是來自對智駕行業現狀的清醒認知。
他打了一個比方:2024 年特斯拉 FSD V12 的出現,就像是當年的奧本海默。「V12 讓大家看到了這個希望。奧本海默最重要的是證明了原子彈是可以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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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平線副總裁兼首席架構師蘇箐
從證明核裂變可行,到造出第一顆原子彈,這是一個從 0 到 1 的理論驗證。FSD V12 的端到端架構證明了這件事能跑通,但這只是開始。對于行業里的其他人來說,接下來的任務不是再去發明一次原子彈,而是如何在無數個具體的工程細節里,把這個強大的技術,變成安全、可控的核電站。
這正是地平線乃至整個智駕行業在 2025 年面臨的處境——那個靠天才程序員靈光一閃、靠幾張酷炫 Demo 就能融資講故事的草莽時代,早就結束了。
在蘇箐看來,既然人工智能的基礎理論在未來三到五年不會有顛覆性的重構,那么留給行業的就只剩下一條路,那就是拼命打磨那臺「工業母機」。
一個好的工程能力和一個好的組織能力,是一個公司至關重要的發展基座,我稱之為工業母機,在應對整個不確定的世界的時候,這是唯一能確定的,并且應該持續投入的事情。
這聽起來充滿了工程師的疲憊感,遠沒有「星辰大海」來得性感,但這恰恰是計算機工業最迷人的地方。蘇箐說,這里遵循著一個鐵律,即突破成本極高,但復制成本極低。一旦你造出了那臺「工業母機」,解決了最難的泛化問題,那么把頂級的智駕體驗從 30 萬的豪車下放到 10 萬的買菜車,就不再是技術難題,而只是一個關于規模的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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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正是地平線這次敢于喊出「智駕平權」的底層邏輯。
在過去兩年,城區 NOA 幾乎是 25 萬甚至 30 萬以上車型的專屬標簽。原因很簡單,為了支撐巨大的算力需求,車企不得不堆砌液冷系統、大算力芯片和激光雷達。這對于一輛售價 10 萬出頭、利潤薄如刀片的國民車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最新的征程 6M 方案,做了一件很反常識的事,它在完全不需要液冷的情況下,只靠自然風冷就能跑通復雜的城區智駕。這個細節很容易被外行忽略,但在工程上卻頗為關鍵。對于在這個價位段占據主流的燃油車來說,為了裝一套智駕系統而去改造散熱回路,成本是不可接受的。
在地平線創始人余凱表示,中國市場有 50% 的車售價在 13 萬以下,這些車主同樣面臨早晚高峰的擁堵,同樣需要更安全的防御性駕駛,但在此之前,他們被默認為是高階智駕的「絕緣體」。
然而,光有便宜的芯片還不夠。對于大多數主銷 10 萬級車型的車企來說,他們面臨著一個更現實的困境,那就是既招不到頂級的 AI 人才,也追不上那個以「月」為單位的算法迭代速度。而這,就是地平線發揮的機會。
如果你熟悉地平線過去幾年的風格,會知道他們一直以此為傲,既賣芯片,也提供好用的工具鏈,讓車企自己去做出獨一無二的面包。這一度被認為是 Tier 2(二級供應商)最完美的邊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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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的現實是,想吃面包的人太多,而會做面包的大師傅太少。
于是,地平線不得不把手伸得更長一點,推出了他們的 HSD Together 模式。說白了,就是地平線把自家打磨好的全棧算法能力,打包成一個裝修好的「樣板間」,直接開放給合作伙伴。如果你是車企,你不需要再從頭去訓練一個基座模型,也不需要去踩一遍地平線已經踩過的坑,直接「拎包入住」。
按照余凱的算法,這能把人力和時間成本砍掉 90%。這聽起來非常誘人,但也意味著地平線正在重新定義自己的角色。它不再僅僅是一個躲在幕后的軍火商,在必要的時候,它必須親自下場,哪怕是把自己最核心的算法變成一種基礎設施,也要把這個龐大的中低端市場硬推起來。
因為在這個新的工業周期里,要么成為鋪路的人,要么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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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駕駛,并非「模仿人類」
在解決完眼前的茍且,也就是如何把成本打下來之后,地平線并沒有忘記仰望星空。這種仰望不是為了寫詩,而是為了找答案——當端到端大模型成為行業共識后,下一步該往哪走?
余凱把答案藏在了數學里。
回顧地平線每一代芯片架構的命名,你會發現一條非常清晰的演進線索。從最早解決概率問題的「伯努利」,到負責預測的「貝葉斯」,再到處理博弈的「納什」,地平線一直在用數學家的名字來標記技術的高地。而這一次發布的第四代架構,被命名為「黎曼」。
地平線在致敬,同樣也是在宣示。在黎曼幾何的視角下,看似紛繁雜亂的物理世界,其實有著低維的流形結構。余凱在現場拋出了一個觀點,他認為最好的 AI 不應該去模仿人類,因為人類司機充滿了壞習慣和不確定性。AI 的終極目標,不應是逼近人類,而是去逼近物理世界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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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平線創始人兼 CEO 余凱
為了承載這個尋找「真理」的過程,算力必須再次躍遷。官方在發布會上對下一代「征程 7」芯片的信息點到為止,但在下午的生態論壇中,一個被意外透露的「C7H」芯片展露出了些許地平線的野心。
相關信息顯示,這款基于黎曼架構的芯片,單顆算力或將達到 500-700 TOPS,并采用 3-4nm 工藝。如果把這個參數放到行業坐標系里,你會發現地平線已經不再滿足于跟跑。如果說征程 6 系列是在勉力追趕特斯拉當下的 AI4,那么征程 7 便是試圖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直接攔截特斯拉下一代的 AI5。
這種硬碰硬的正面交鋒,是中國芯片廠商過去很少敢去想象的劇本。
當我們在談論算力和架構時,很容易忽略地平線名字里的另一個關鍵詞——Robotics(機器人)。回到文章開頭那個奇怪的聚會,Insta360 的無人機、云鯨的掃地機、維他動力的機器狗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答案其實早就寫在地平線的公司名里。
在余凱的設想中,智能汽車只是人類造出的一臺機器人。如果地平線的算法和芯片能解決汽車在復雜路口、惡劣天氣下的生死博弈,那么處理家庭環境里的避障、或者是無人機的飛行軌跡,在技術維度上其實是相通的。
這次大會上發布的開源小腦模型(HoloMotion)和大腦模型(HoloBrain),也體現了地平線在這個時代的意圖。它并不想自己去造每一個機器人,而是想提供一套通用的感知和決策底座。就像當年的 Android 為海量的手機廠商提供了通用底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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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管是 10 萬級的買菜車,還是家庭里的掃地機,它們在地平線眼中并沒有本質區別,都只是物理 AI 的不同載體而已。
2025 年對于地平線,甚至對于整個中國智駕行業來說,都是一道分水嶺。一邊是把高階智駕像安全帶一樣普及到 10 萬級車型的泥濘道路,另一邊是向著物理世界「真理」攀登的險峰。
這注定不是一條輕松的路。那個充滿個人英雄主義的草莽時代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拼工業底蘊、拼數學理解、拼生態廣度的重工業時代。好在,地平線似乎已經準備好了那臺「工業母機」,并按下了啟動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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