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3月,閩東的細雨還帶著寒意。寧德地委機關大院里,一樁舊事被突然提起:上級要求核實一名紅軍無線電英雄蔡威的親屬下落。負責傳話的機關干部先找到了冷凍廠團支部,結果不到五分鐘,話題就拐進了完全出人意料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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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威?我爺爺就叫這個名字!”年輕工人蔡述波瞪大了眼,對方一句“別開玩笑”剛出口,他已經回身沖向廠房,掏出泛黃的家譜碎頁。短短幾行毛筆字,把在場人震住:蔡澤鏛,又名蔡威,福建寧德人,1927年外出后音訊杳然。
地委立即成立核查小組。紙面材料少得可憐,只知道蔡威出身于寧德蔡家,早年讀私塾,曾學英語、世界語,又和閩東進步青年組織聯系密切。家族記憶支離破碎,卻有一個謎一樣的共同點——青鋼寶劍。老人們都說,那是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的佩劍,幾代人小心供著,土改時上交給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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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是真,人才可靠。可惜劍下落不明,蔡威更像一串影子。調查組兵分兩路:一路查博物館庫存,一路追戰友口述。巧的是,北京恰好聚著幾位紅四方面軍通信老兵,宋侃夫、馬文波、王子綱等人剛商量完整黨工作,聽聞此事,當即拍板支援。“如果他是蔡威,蔡家一定有人知道那把劍。”馬文波語氣肯定,“劍是王牌,找得到它,線索就鎖死了。”
幾封電報飛向福州、泉州,再到南京的太平天國史料館。回信大多寫著“未藏此物”。調查似乎陷進死胡同。寧德本地文化館老檔案卻突然亮燈:1956年土改,蔡作柯老先生上交“青鋼寶劍”一把,送省里保管。庫房編號齊全,只是轉存時改了標簽。循號再查,劍居然靜靜躺在省博物館角落——劍柄缺口、二龍戲珠,細節與蔡家口述無一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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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的問題解決后,還剩最大的關節:蔡澤鏛是不是蔡威?上海舊檔案館里,一份1931年中共特科無線電培訓班學員登記表保存完好,“蔡景芳(澤鏛)”一欄后手寫備注:“同名蔡威,已批準入黨。”時間地點對得嚴絲合縫。寧德方面再提供家庭照片,經宋侃夫等三位老戰友反復比對,眉骨、下頜、眼距都極像當年在川陜根據地分臺工作的電臺長。
至此,幾個節點串成了完整年表—— 1907年3月,蔡威生于寧德城關; 1926年赴上海讀惠靈學校,加入共產黨; 1931年進入中央特科無線電班; 1932年至1936年,隨紅四方面軍轉戰鄂豫皖、川陜,破譯敵密電無數; 1936年9月,病逝甘南朱爾坪,年僅2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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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表給出了答案,組織程序隨之啟動。1985年11月4日,福建省人民政府文件下達:追認蔡威為革命烈士,撫恤按中央規定執行。同一天,蔡述波接過烈士證明,神情復雜。他想起臨行前奶奶反復叮囑的那句話:“若能找回你的祖父,就算讓他回家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份烈士批文在北京、福建、寧德三級檔案各存一份,附帶青鋼寶劍的現場照片。馬文波把復印件塞進公文包,只留下一句輕聲感慨:“二十多年,總算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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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這里似乎劃上句號,但幾個細節仍常被人提起。其一,蔡威在川北毛裕鎮辦的第三期培訓班,后來有六人成為解放軍通信將領;其二,他突圍時吞下的那本密碼本,至今沒人知道具體內容;其三,石達開佩劍如何從雅州府轉入蔡家,地方志仍給不出完整路徑。檔案工作者廣撒網搜料,暫時只能把這些疑點列為“待考”。
有意思的是,蔡威被追認后,寧德冷凍廠每年清明都會派團來蔡家老祠堂掃墓。青年職工面對烈士像,常會問一句:“當年他才二十幾歲,就敢扛著半噸重的電臺往山頂沖嗎?”老人答得干脆:“真干過,命懸一線的時候,他把銀元撒出去拖住敵人,你說拼不拼?”短短幾句,把那段崢嶸歲月拉回現實,連旁聽者都能聽到耳邊的槍聲和報話機嘶啞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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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時間撥回1985年那個雨天,沒人會想到,一個廠房里的驚呼,牽出那么多塵封往事。蔡述波后來提筆在縣志補遺欄寫下三行字:蔡威,原名蔡澤鏛,紅軍無線電先驅,犧牲川甘交界。字數不多,卻讓先祖姓名得以端正落位。寧德地委原本只交辦了一樁“尋找任務”,最終把一位長期缺席的烈士迎回史冊,也讓閩東許多在戰事年代斷裂的家族記憶重新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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