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使用的錢是誰“印”出來的？（一）

（學之智經濟原創）

截至2024年末，中國的廣義貨幣供應量M2為313.5萬億元，是GDP的2.3倍。這么多的錢是怎么“印”出來的呢？在M2中，有很少一部分是物理形態的紙幣和硬幣，大約不到13萬億元，占M2的比重在4%左右。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錢是由中國印鈔造幣總公司下屬的各個印鈔廠“印”出來的。而其余占比高達近96%的貨幣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它們的“印”制過程就很有意思了，主要依賴于現代金融體系的運作。

基礎貨幣與派生貨幣

在人們的普遍認知中，手中的鈔票似乎直接來源于政府，主權政府被視為擁有貨幣印刷權的唯一主體。這種觀念在主權貨幣的流通使用角度上有其合理性，因為政府作為貨幣的法定發行者，其印刷和發行的貨幣在市場上具有法定的支付和結算功能，是經濟活動的基礎。

然而，當我們深入探討貨幣的創造過程，即錢是如何“印”出來的時，這一觀念就顯得過于簡化了，甚至是錯誤的。實際上，貨幣的創造是一個涉及多個主體和復雜機制的過程。在現代貨幣銀行體系下，流通貨幣的供給并非直接由政府部門提供，而是由多個渠道共同創造。

在現代貨幣銀行體系下，貨幣的創造主要有兩個來源：中央銀行的基礎貨幣和商業銀行的派生貨幣。

從基礎貨幣的角度來看，這部分貨幣是由中央銀行直接創造和發行的。基礎貨幣的投放往往體現著主權政府的意志和政策導向，可以視為廣義政府部門提供的。即便如此，現代國家普遍以法律的形式要求中央銀行與財政部門保持獨立，意味著也并非完全由狹義的政府機構獨攬貨幣投放權。中央銀行通過公開市場操作、再貸款和再貼現、買賣外匯資產等手段來控制基礎貨幣的供應量，進而影響整個經濟體系的貨幣存量。但基礎貨幣只是貨幣供應總量中的一小部分。

現代貨幣體系中，大部分貨幣是通過商業銀行的信貸活動創造出來的，即派生貨幣。當商業銀行向企業或個人提供貸款時，這些貸款實際上就是在創造新的貨幣。這些新創造的貨幣隨后進入經濟體系，成為流通中的貨幣供應量的一部分。從這個角度來看，貨幣的創造并不僅僅依賴于政府的印刷行為，而是更多地依賴于市場主體的信貸活動和市場需求。

市場主體是“印”貨幣的重要力量

基礎貨幣由中央銀行直接控制和創造，而派生貨幣則是由商業銀行通過信貸等方式創造出來。派生貨幣的供應量主要取決于經濟活動中的信貸需求，是市場部門的主動行為。當經濟增長前景和預期樂觀的時候，市場主體通常以舉債的方式擴大借貸融資，他們會增加對商業銀行的貸款需求，從而促使商業銀行創造更多的派生貨幣。這些新增的貨幣供應量增加了經濟中的流動性，促進了經濟增長和投資。

以中國的貨幣供應量為例。截至2024年末，基礎貨幣為36.8萬億元，M2為313.5萬億元。在M2中，由中央銀行直接提供的基礎貨幣占比僅有11.7%，而其余88.3%為經濟活動形成的派生貨幣。由此可見，市場部門的經濟行為是促進貨幣供應量增加的主要力量。

拉長時間軸來看，從2010年到2024年，中國的貨幣乘數從4%左右上升到8.5%左右。通常而言，在市場需求擴張的過程中，經濟增長動能較強，貨幣乘數就會上升。這時候，企業和個人為了增加投資和消費，趨向于加杠桿獲得借貸資金，促進派生貨幣的產生。商業銀行的信用創造能力增強，銀行體系的資產負債表處于擴張狀態。一個國家如果能在較少的基礎貨幣上創造出更多的派生貨幣，說明這個國家的經濟效率較高，資金利用效率也較高。

圖1：中國基礎貨幣、M2及貨幣乘數（單位：億元、倍）

數據來源：中國人民銀行

派生貨幣的非理性波動存在隱患

需要注意的是，流通中的所有貨幣，包括派生貨幣，都以國家信用為支撐，并依照法律制度加以維護。而派生貨幣是基于市場借貸行為并通過商業銀行的信貸活動創造出來的，它在流通中增加了貨幣供應量，這實際上是對主權信用的一種無形擴張。也就是，市場的借貸行為對主權信用產生了稀釋作用。

如果派生貨幣不受管理地自由產生，就會影響貨幣價值的穩定性，并削弱國家的信譽，存在一定隱患。

當市場需求非理性擴張時，市場主體就會通過商業銀行擴大借貸規模，導致派生貨幣過度增加。過度增加的派生貨幣可能引起通貨膨脹、資產泡沫等問題，進而威脅金融系統的穩定性。

相反，當市場需求萎縮時，商業銀行的信貸規模可能萎縮，導致派生貨幣的減少，產生資產負債表衰退現象。這就會產生信貸緊縮、經濟衰退等風險。

因此，當市場需求非理性擴張或者萎縮，派生貨幣就會相應的過度增加或者減少，導致金融系統波動性加大，可能會引發債務危機或金融風險，甚至威脅到整個金融體系的穩定性。這實際上反映出市場經濟的一種自發性缺陷。

貨幣管理的重要性

為了應對市場行為非理性波動帶來的風險，維護主權信用健康和穩定，政府部門需要加強對市場借貸行為的管理和引導。這就需要采取一系列政策工具和監管措施，對貨幣供應量、利率、匯率等關鍵經濟變量進行調控，以確保貨幣價值的穩定、經濟的增長和金融市場的健康。一是通過有效的貨幣管理，維護國家信用的健康；二是維護合理的貨幣供應量，促進經濟的穩定增長；三是加強貨幣供應非理性波動的監控，及時發現和化解金融風險，防止金融危機的發生。

這時候，中央銀行就顯得尤為重要。中央銀行是貨幣管理的核心機構，負責制定和執行貨幣政策，調控貨幣供應量和金融市場。根據經濟增長、通貨膨脹、匯率等經濟指標，制定合理的貨幣政策，確保貨幣供應量的增速與經濟增長相匹配。通過貨幣政策工具，如信貸政策、窗口指導等，引導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理性放貸，避免過度借貸和信貸風險。通過公開市場操作、外匯市場干預等手段，維護金融市場的穩定，防止市場出現過度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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