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錢搶灘AI，昆侖萬維的“大廠夢”代價幾何？

作者：于米，編輯：何玥陽

在不少業內人士看來，昆侖萬維是一家熱衷于追熱點的公司。

創立于2008年的昆侖萬維以網頁游戲起家，此后將業務線拓展到移動游戲、社交網絡和瀏覽器等領域。在元宇宙、新能源成為風口后，這家公司也迅速跟進。

如今，AI成為了全世界最火熱的概念，昆侖萬維又果斷喊出了“All in AGI與AIGC”的口號。

然而，這一場豪賭看起來開局不利。財報顯示，2024年昆侖萬維錄得上市十年來首次虧損。

這次，昆侖萬維到底是借著AI的東風崛起，還是在轉型中拖垮自己？

一、充滿野心的商業化

關于為什么要“重倉”AI，昆侖萬維的董事長兼CEO方漢說得很明白：“作為一家中型互聯網公司，昆侖萬維唯一的夢想是成為巨頭。”

在他看來，AI最終會重塑商業模式并帶來巨大紅利。投身AI，正是昆侖萬維找到第二增長曲線，從“中廠”邁向“大廠”的希望所在。

大語言模型（LLM）是當下AI企業的“主競技場”。在這方面，昆侖萬維入局并不算晚。

2023年4月17日，他們發布了與奇點智源聯合開發的“天工”大模型。當時昆侖萬維宣稱，“天工”是國內首個對標ChatGPT的雙千億級大語言模型（預訓練基座模型+RLHF模型）。

“天工”大模型發布后，昆侖萬維的市值也一路飆升，一度到達過793億元的高值。

不過，昆侖萬維并不執著于“死磕”基礎模型。作為一家互聯網公司，他們更關注的是能不能實現商業化落地。方漢相信，通過AI降低內容創作門檻，能夠吸引用戶涌入，激發海量的內容生成。

基于這個思路，昆侖萬維在音樂、社區、視頻領域，均已有應用投入市場或正在開發，形成了AI內容應用矩陣。

其中，AI音樂創作平臺Mureka的營收信號最為清晰。

今年3月26日，昆侖萬維發布了Mureka的V6版本，同時還推出了全球首款帶有思維鏈（CoT）的音樂生成模型Mureka O1。官方表示，Mureka O1在聽感上超越了Suno V4，達到了“SOTA(行業頂尖)”水平。

財報數據顯示，Mureka2025年3月訪問量達到333萬，年化流水收入（ARR）達到約 1200 萬美元。

AI社交應用Linky也進入了變現軌道。這是一款基于“天工”的陪伴型應用，用戶可以與自創的或者其他用戶創建的虛擬角色進行互動。

截至目前，Linky在谷歌應用商店的下載次數已經超過了1000萬次，月活達到300萬，單月最高收入突破100萬美元。

面向短劇的視頻生成平臺SkyReels以“無限時長、影視級質量、精準控制”為賣點，目前營收狀況較為模糊。但短劇平臺DramaWave用戶規模成功躋身同行業前五，月活和月收入流水（美元）均達到千萬級別，有望作為分發側助推前者發展。

AI搜索方面，昆侖萬維打造的天工AI搜索如果能與旗下的知名瀏覽器Opera有機結合，可能會迎來一波迅速增長。

至于“老本行”游戲，其AI游戲項目《貓森學園》目前“進展順利”，自研AI游戲引擎“Spark AI”有望在2025年7月初正式上線。

AI智能體是昆侖萬維最近一個有動作的業務。今年5月22日，他們發布了瞄準“打工人”群體的辦公智能體Skywork Super Agents，可根據提示詞一鍵生成文檔、表格和幻燈片；5月29日，Opera首款“AI Agent”瀏覽器Opera Neon問世。

在熱火朝天開發AI應用的同時，昆侖萬維還向產業上游延伸。在2023年，他們砸下6.8億，獲得了AI算力芯片企業艾捷科芯58%的股權，理論上形成了一條從算力到大模型再到應用的鏈條。

昆侖萬維在“梭哈”AI的道路上，看起來很有野心，也很有想法。

二、轉型AI，就得準備好燒錢

眾所周知，AI是一個極其“燒錢”的行業。“All in AI”的昆侖萬維業務面鋪得這么開，自然也在財務上背上了更重的負擔。

從財報可以看出，隨著業務重心轉向AI大模型和AI應用，昆侖萬維對研發團隊進行了“擴容”，并拿出了更多資金用來獲取算力，在研發方面的投入顯著上升。

從研發投入占營收的比例，更能直觀感受到轉型AI給昆侖萬維帶來了更大的財務壓力。從2022年到2024年，這項數字從15.54%一路攀升至28.22%，直接翻了近一番。

財報也在強調，增加研發投入是虧損的重要原因，還稱這一戰略性投入為長期技術競爭力奠定了基礎。

2024年，昆侖萬維的營業收入首次突破50億大關，來到56.6億元，但卻出現了自2015年上市以來的首次虧損，而且一虧就是15.9億元。

這股虧損勢頭進入2025年未能被止住，昆侖萬維2025年一季度報告中，其7.7億的歸母凈虧損仍然扎眼。

昆侖萬維稱，虧損除了來自資本市場波動帶來的投資損失（2025年一季度，旗下昆侖資本投資的小馬智行和映宇宙便虧掉了5.4億元），主要來自公司在大模型和AI算力芯片方面的投入。

這樣一來，昆侖萬維專注AI、眼光長遠的形象就立住了。

但如果我們仔細拆解會發現，除了財報里所說的研發投入以及金融資產變動兩方面，昆侖萬維虧損的重要原因，還包括銷售費用。

2024年，昆侖萬維的銷售費用達到23.04億元，同比增幅為42.23%，遠超過15.2%的收入增幅，2025年第一季度，昆侖萬維銷售費用為8.7億元，不但達到了同期研發費用（4.3億元）的兩倍，其相對去年一季度的增幅（92.11%）也遠高于后者（23.4%）。

昆侖萬維解釋，這是“報告期內AI軟件技術業務和短劇業務的市場推廣費及充值渠道手續費增加所致”。

這其中，市場及推廣費用增長的影響更大，2024年同比增長47.5%。

一個APP，要想被更多的人知曉、使用，營銷是很常見的市場推廣方式，以短劇為例，DataEye短劇觀察的數據顯示，今年5月，海外微短劇APP素材投放的第一名，就是昆侖萬維的DramaWave。

這一打法和國內的游戲買量、短劇APP投放非常相似。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AI技術并沒有改變以買量、打廣告、營銷為核心驅動力的增長方式。

在投資者調研的過程中，昆侖萬維表示，當前海外短劇市場正處于獲客成本低、新用戶數量大的紅利期。搶占不同國家的紅利期，也是昆侖萬維C端產品的主要打法。

身處紅利期，尚且需要這么高的市場推廣費用，后續進入邊際收益遞減期，就會更加難熬。何時會出現這個拐點，如何推遲這個拐點的到來，都將成為昆侖萬維的“思考題”。

很難說清究竟哪個是因，哪個是果，但轉戰AI領域以來，昆侖萬維的昔日“王牌”游戲業務在逐年萎縮。

2020年時，游戲增值業務尚能為昆侖萬維貢獻約12億元的營業收入，到2024年這一數字已經跌至4.44億元，占比更是從40%以上降到7.85%，徹底淪為了邊緣業務。

當然，AI企業在入行時需要花重金搶到入場券，已經成為行業內的一個共識。實際上，即使是像OpenAI、Anthropic這樣絕對意義上的AI頭部公司，也還未能進入扭虧為盈的階段。

在一定程度上，一家AI公司完全有可能“估值越高，虧得越多”。至于眼下的財務壓力是短期“陣痛”還是長期“負重”，關鍵在于最終能否通過初期投入跑通商業模式，持續創造穩定的營收。

三、愛折騰的昆侖萬維，這次會怎樣？

可以說，擺在昆侖萬維面前的前景還并不明朗。

2023年的財報中，昆侖萬維明確表示“未來除昆侖基金少數股權財務投資外，不再進行任何人工智能上下游行業以外的其他行業的控股型或長期投資。”

這也就意味著，過去總是在不同風口間“左右橫跳”的昆侖萬維，未來很大程度上與AI業務綁定了。

昆侖萬維會作出這樣的戰略決策并不難理解。業內普遍看好AIGC，還有預測稱全球AIGC市場規模將在2032年來到3500億美元以上。在如此廣闊的市場空間面前，應該很難有公司會不動心。

而且，作為一家營收90%以上來自海外的“出海”企業，昆侖萬維的海外運營經驗非常豐富，理論上可以避開國內AI企業的慘烈內卷，到世界的其他地方去“分蛋糕”。

但已經入場的昆侖萬維，卻不得不面臨這樣一個現狀：AI企業要想“立身”，要么得在大模型的硬實力上壓過對手，要么就得在細分領域建立起自己的護城河。

前一條道路已經被驗證是少數不缺錢、不缺顯卡的豪門玩家才能玩得起的游戲。

昆侖萬維的“天工”大模型雖然誕生較早，可或許是因為投入相對同行仍有所欠缺，無論是模型本身的能力，還是用戶群體中的熱度，都已經被第一梯隊拉開距離。

根據“AI產品榜”的數據，2025年5月，“天工AI”產品加強了化文檔辦公場景，工具屬性更強，但APP月活為711萬，僅排在國內第12位，與豆包、DeepSeek、Kimi等千萬級甚至億級“選手”并不在一個數量級。

另一條道路正是昆侖萬維所積極探索的方向，以Mureka的研發過程為例，他們通過算法從由200萬首歌曲構成的曲庫中一首首剝離人聲、重建伴奏，獲得了海量數據。

即便是財大氣粗的大廠，要從零開始做音樂生成模型，也不得不花時間進行數據積累，這就給了昆侖萬維搶占AI紅利的窗口期。

憑借在細分垂直領域的“閃轉騰挪”，昆侖萬維還取得了一些“全球首創”和“SOTA（行業頂尖）”的頭銜。

只不過，雖然“SOTA”用在宣傳材料里顯得很亮眼，但總體來看，除Mureka和Linky等個別產品外，對于昆侖萬維的AI應用，市場反應也不是很火熱。

更何況，哪怕在某個細分領域站在了前列，距離幫助昆侖萬維實現“大廠夢”，也仍然存在著溝壑。以AI社交軟件的龍頭Character.ai為例，即便是做到了月訪問量2億、月活2000萬，年收入也僅3000萬美元左右。

如何激發用戶的付費意愿，并在用戶最初的興奮勁消散之后保持用戶黏性，或許是比刷“SOTA”頭銜更為重要的問題。

從過往歷史來看，昆侖萬維敢于試錯，但商業眼光卻有待商榷。如果不能“全面開花”，他們可能也會從目前眾多的AI業務線中有所取舍。淺嘗輒止的新能源、聲勢漸小的元宇宙和已經被砍的AI漫畫，都是前車之鑒。

昆侖萬維只是將“All in AI”當一個故事來講，還是真能闖出一條路來，就有待時間和市場的檢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