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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已經越來越不敢公開表達,對某家企業產品的贊美和喜愛。因為我就曾經被貼上過標簽,在當下網絡環境下,你一旦被貼上標簽,那么網絡霸凌就會接踵而來,那我們就會越來越不敢表達自己的喜惡。用什么產品,開什么車怎么就堂而皇之的定義當下的我們?
月初,魅族前高管、如今的知名科技博主“李楠或kkk”在社交媒體上投下了一顆輿論炸彈。他針對小米與華為的“極端粉絲”群體發表了一番極具爭議的評論。根據多家媒體報道,其核心觀點可以概括為:“華為的極端粉絲教養更差”,并將其比作“當年山西煤老板的低配版本”,特點是“審美和教養不行,但是搞錢看起來還是比小米的極端粉絲更有辦法”。相比之下,他認為小米的極端粉絲雖然攻擊邏輯“沒有小米的粉絲有創造力”,但似乎在經濟能力上稍遜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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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言論迅速在網絡上發酵,引發了激烈的討論與對立。然而,其傳播的廣度并非因為它提供了多么深刻的行業洞見,恰恰相反,是因為它以一種極為粗暴和直接的方式,集中暴露了當前科技社區乃至整個網絡輿論場中一個日益嚴峻的問題——群體標簽化、刻板印象的濫用,以及網絡意見領袖(KOL)的言論責任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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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擁有百萬關注者的公眾人物,用“煤老板”、“小粉紅”、“教養差”等標簽來定義兩個龐大而復雜的消費者群體時,我們不禁思考:這番言論為何充滿爭議?它究竟是在進行嚴肅的社會觀察,還是在宣泄個人的主觀偏見?這種標簽化的思維方式,反映了怎樣的社會心理與傳播現象?它又會給本已脆弱的網絡討論環境帶來怎樣的后果?
01
一場充滿偏見的“畫像”
在深入探討之前,我們有必要首先對李楠言論本身進行一次“拆解”。這番看似“一針見血”的評論,其根基并非建立在嚴謹的邏輯和客觀事實上,而是充滿了偏見、歧視與思維謬誤。
“山西煤老板”這個詞,早已超越了其字面的職業與地域指代,演變為一個在中國社會語境中被長期建構、承載著多重負面含義的文化符號。它通常與“暴發戶”、“品味低下”、“文化素養不高”等刻板印象緊密相連。李楠將這一標簽以“低配版”的形式貼在華為粉絲身上,其殺傷力是雙重的。
首先,這是典型的地域歧視與職業歧視。它無視了山西作為一個省份的多元性,以及煤炭行業從業者的復雜構成,將一個群體的負面形象強加于另一個完全不相關的消費者群體。其次,其核心邏輯是階層羞辱。通過暗示對方“有錢但沒文化”,來構建一種文化和道德上的優越感。這種做法不僅是對具體群體的污名化,更是利用社會上已有的歧視鏈條來強化其論點的攻擊性,這已經完全脫離了客觀討論的范疇。
李楠的整個論述構建在一個極其簡化的二元對立框架之上:華為粉絲是“有錢但沒教養”,而小米粉絲則是“有創造力但經濟能力稍差”。這種劃分方式,是典型的認知捷徑與過度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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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思維陷阱的危害在于,它將兩個內部成員千差萬別、龐大且異質的群體,強行簡化為兩個高度臉譜化的對立形象。一個品牌的消費者可能橫跨不同的年齡段、職業、地域、收入水平和教育背景。將他們粗暴地歸入“有錢”或“窮”、“有才”或“沒教養”的單一維度,是武斷且完全缺乏實證依據的。這種做法并非旨在分析問題,而是在制造和激化對立,通過樹立一個“假想敵”來鞏固自己的論斷。
在其論述中,李楠還將華為極端粉絲的攻擊邏輯歸結為“小粉紅那一套”。這是其言論中最具煽動性也最不負責任的部分之一。這種做法是將商業消費領域的品牌認同,與一個復雜且被高度污名化的政治立場標簽進行強行捆綁。
這種歸因是極為牽強的。粉絲維護品牌的行為動機是多樣的,可能源于純粹的品牌忠誠度、對產品技術的熱愛、社區歸屬感、個人好惡,甚至是商業水軍行為。將其簡單歸因于一種政治立場,不僅是對粉絲行為動機的過度簡化,更是惡意地將商業爭端政治化,濫用政治標簽來攻擊異見者。這無疑會進一步毒化網絡討論氛圍,將原本可以就事論事的科技討論,拖入到更復雜、更無解的身份政治泥潭中。
02
標簽之下,暗流涌動
李楠的言論之所以能引發如此大的波瀾,不僅僅因為其內容的冒犯性,更因為它觸及了科技粉絲文化中早已存在的暗流。要理解這一現象,我們需要從社會學的視角,探究這些標簽為何會產生,以及它們背后真實的粉絲文化是何種面貌。
人類天生就有將自己和他人分類的傾向。社會心理學中的社會認同理論指出,人們通過將自己歸入特定的社會群體(內群體,In-group),并與其他群體(外群體,Out-group)進行區分,來獲得歸屬感和提升自尊。 在這個過程中,刻板印象便應運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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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板印象本身是一種認知上的“節能模式”,幫助我們快速處理復雜的社會信息。然而,當它與群體對立的情境相結合時,就極易演變為偏見和歧視。為了維護內群體的優越感,人們會不自覺地:
1、內群體偏私(In-group favoritism):傾向于美化、偏袒自己所在的群體。
2、外群體同質性效應(Out-group homogeneity effect):認為外群體的成員都是千人一面的,從而忽略其內部的差異性。
在“米粉”與“花粉”的對立中,這種心理機制表現得淋漓盡致。雙方粉絲在長期的網絡論戰中,不斷強化對自身群體的正面認知(如“我們是真正的技術愛好者”、“我們更懂性價比”),同時簡化和丑化對方群體(如“他們是盲目愛國”、“他們不懂技術”)。李楠的言論,正是利用并迎合了這種早已存在的群體偏見,為其提供了更具象、更惡意的標簽,從而獲得了巨大的傳播能量。
任何單一標簽都是對小米和華為粉絲群體復雜性的粗暴抹殺。這兩個群體的形成和演變,是品牌戰略、技術發展、市場環境和宏大敘事共同作用的結果。
小米粉絲文化溯源:小米在創業初期,通過其獨特的“參與感”戰略,成功構建了一個以“發燒友”和“高性價比追求者”為核心的品牌社群。 MIUI論壇、米粉節等活動,讓早期用戶深度參與到產品迭代和品牌建設中,形成了極高的忠誠度和身份認同。因此,“懂手機”、“玩機黨”、“年輕”等成為了早期“米粉”的核心標簽。
華為粉絲文化演變:華為的粉絲構成則更為復雜和多元。早期,其用戶畫像偏向于“技術控”和“商務人士”,強調其通信技術實力和穩重可靠的品牌形象。近年來,尤其是在面臨外部打壓的背景下,華為的品牌形象與國家科技自強的宏大敘事緊密相連,吸引了大量認同其“民族品牌”身份的消費者。這使得其粉絲群體中,“愛國者”的標簽被顯著強化,但同時也涵蓋了從高端商務用戶到普通大眾的廣泛人群。
可見,兩個品牌的粉絲文化都是動態演變、內部多元的復雜生態系統。用“窮/富”、“有才/沒教養”這樣的簡單標簽去框定他們,無異于盲人摸象。
03
當“飯圈”邏輯入侵科技界
近年來,一個顯著的趨勢是“飯圈化”邏輯正全面入侵科技領域。原本基于產品和技術的熱愛與討論,逐漸演變為有組織的“控評”、“反黑”、拉踩引戰和人身攻擊。粉絲不再僅僅是消費者,更像是為“偶像”(品牌)而戰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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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現象的背后,是多重因素的合力:
- 品牌方的社群運營:部分品牌通過建立粉絲群、設置積分等級、鼓勵用戶“為愛發電”,在增強用戶粘性的同時,也可能無意中培養了粉絲的排他性和戰斗性。
- 社交媒體的算法推薦:爭議性、情緒化的內容更容易獲得流量。算法的推波助瀾,使得極端言論和群體對立的帖子被反復推送,加劇了信息繭房和回音壁效應。
- 粉絲的情感投入:當粉絲在品牌上投入了大量時間、金錢和情感后,任何對品牌的負面評價都可能被視作對自身判斷力和情感的攻擊,從而觸發強烈的“護主”心態。
在這種“戰斗”文化下,理性的討論空間被嚴重擠壓,而像李楠那樣充滿偏見和煽動性的言論,則更容易“一石激起千層浪”,成為點燃罵戰的導火索。
除了KOL自身的責任,社交媒體平臺的算法推薦機制,是否在客觀上加劇了這類爭議性言論的傳播?平臺對于MCN機構及其旗下頭部KOL發布此類可能引發群體對立、傳播歧視性言論的內容,應承擔怎樣的審核和管理責任?
用標簽替代思考,用對立替代對話,最終只會通向一個更加撕裂和充滿敵意的網絡世界。一個健康、成熟的科技社區,應該是一個鼓勵基于產品、技術、設計和商業倫理進行深度討論的廣場,而非一個基于身份和標簽相互攻擊的角斗場。我們真正需要的,不是去辯論“誰的粉絲素質更差”這樣的偽問題,而是去探討“如何做出更好的產品”、“科技如何更好地服務于人”、“商業競爭的底線何在”這些真問題。
我們呼吁每一位網絡世界的參與者,拒絕成為標簽的制造者、傳播者和受害者,從我做起,共同守護一個能夠容納多元觀點、回歸理性討論的公共空間。
作者:尼古
編輯:尼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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