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 作家=偉人？
文丨談古論今
大家好，這里是談古論今。
大家發現沒——現在的作家不作了，開始“做”了。
作，是創作的作。
做，是做作的做。
做什么？
做紀念館、做研討會、做大師、做壽星，就是不做個有風骨的作家。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杜甫寫這句話的時候，大概在漏風的草堂里瑟瑟發抖。
那時候的作家，窮得只剩風骨。
屈原落魄后的投江明志、司馬遷受刑后的奮發著史、曹雪芹中落后的“舉家食粥”......
他們什么都沒有，卻都成了偉人。
現在的作家什么都有了，卻偉大不起來。所以他們急了，開始自己動手——給活人立碑。
從前的作家是怎么死的？
路遙，累死的。寫《平凡的世界》寫到吐血，42歲去世時醫藥費都湊不齊。老舍，投湖的。一輩子清貧，死后連骨灰都沒留下。曹雪芹，窮死的。“滿徑蓬蒿老不華，舉家食粥酒常賒”。
現在的作家是怎么活的？
比如賈平凹老師，2019年文學藝術館開館，投資一個億。我特別理解賈老師，人家在西安建個文學館，怎么了？司馬遷也在陜西啊。
只是司馬遷寫《史記》，賈老師寫《廢都》。司馬遷被割了還在寫，賈老師被捧著不想寫。
陳忠實老師，2016年自己的文學館落成，生前也親自參與設計。
現在，全國已建成的在世作家紀念館已經超過30座。
活著就建紀念館，這是什么操作？這叫“生前身后名”，簡稱“等不及”。
從前的作家開什么會？文學沙龍，茶水瓜子，爭論到面紅耳赤，為一個詞吵三天三夜。
現在的作家開什么會？研討會。
某知名作家200頁的新書，開了3場研討會，請了40多位專家。研討會論文集比原著還厚。
這是研討作品還是研討作家？哦，是研討經費。
最絕的是會上的發言。
“這是當代最偉大的現實主義力作”、“填補了中國文學的空白”、“必將傳世”......
傳世？先傳到下個月再說。
從前的作家爭什么？爭誰寫得好。
沈從文和丁玲互相看不上，但都承認對方有才華。巴金和冰心筆戰，但誰也不否認對方的成就。
現在的作家爭什么？爭頭銜。
中國作協會員從1980年代400多人，增至現在1.2萬人。某省作協 ZX ，名片印了23個職務——ZX、副 ZX 、名譽 ZX 、執行 ZX 、輪值 ZX ……
這么多 ZX ，開會時誰主持？
可笑的是，他們還都自稱“著作等身”。我查了一下，確實等身——大概是錢等身了吧，著作真沒看到幾個。
那么，錢都花哪了？
一個賈平凹文學館，就花了一個億。一個陳忠實文學館，也花了幾千萬。全國30多個在世作家紀念館，一共多少億？
這些錢能干什么？
可以建100個社區圖書館、可以資助10000個貧困學生、可以買1000萬本《平凡的世界》送給年輕人。
但是沒有，錢都用來給活人立碑了。
碑上刻著什么？
“當代文豪”、“文學巨匠”、“人*民作家”......
人*民 在哪？哦， 人*民 在買單。
到這里，我不禁要問：文人的風骨都去哪了？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是李白的骨。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這是魯迅的骨。
現在呢？在這里——
“安能不建紀念館，使我不得留美名”。
“橫眉冷對差評語，俯首甘為研討會”。
“寧可活著就立碑，不能死后無人知”。
看看數據吧。
現在茅盾文學獎得主的作品，平均銷量不足5萬冊。某著名作家的新書，首印5000冊，實銷873本。
而路遙去世30年，《平凡的世界》年銷量過百萬。金庸去世后，作品銷量暴漲500％。
活著的“大師”賣不過死去的作家？
莫言獲諾獎12年，老家才建了個樸素的文學館，他本人也從未參與。對比之下，某些三流作家的紀念館，比之莫言可謂豪華數十倍。
這就叫“作”——作天作地作自己，就是作不出好作品。
這些館里都放了些什么？
手稿、照片、生活用品......某作家的紀念館里，連用過的牙刷、拖鞋都擺著。我就想問：要不要把指甲剪也供起來？將來好讓研究者分析？
作家梁曉聲說：“現在的作家確實有生存焦慮。”
焦慮可以理解，但焦慮不是表演的理由。
真正的紀念館，在讀者心里。真正的研討會，在豆瓣評論區。真正有營養的頭銜，是“他的書真好看”。
司馬遷沒有紀念館，但《史記》就是他的碑。曹雪芹沒有研討會，但紅學養活了眾多專家。路遙沒有任何頭銜，但孫少平活在每個人心里。
所以，要少做作、多創作。
時間只會記住作品，不會記住作秀。
石碑會風化，研討會會散場，頭銜會過時。
只有一樣東西不會——讀者的口碑。
當你急著為自己立碑時，讀者已經在用腳投票了。
算了，不說了。
說多了怕老師們記仇，萬一將來他們真成大師了呢？
雖然，應該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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