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信手拈來的一首詠菊詩，趣味盎然，頷聯是全詩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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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莫道西風全蕭殺，行邊無處不黃花”，誰說秋天全是草木枯黃的蕭瑟景象？你看，路邊到處都是光彩熠熠的野菊花。

“是處秋能到，山寒菊亦開"，時節入秋，漫山遍野都能看到野菊花的身影，縱使寒意泠泠的深秋，也一樣熱烈綻放。

和它的名字一樣，野菊花最能隨遇而安，溪澗、路邊、山野、房前屋后，颯颯秋風中，隨處都能看到它們搖曳的身姿。

任是無人亦自芳。野菊花并不在意蕊寒香冷蝶難來，它只管在西風中獨自芬芳，如司馬光《野菊》詩中的這株野菊花。

野菊未嘗種，秋花何處來。
羞隨眾草沒，故犯早霜開。
寒蝶舞不去，夜蛩吟更哀。
幽人自移席，小摘泛清杯。——宋 司馬光《野菊》

簡譯：

小園里，從來沒有人刻意去栽種野菊花，這秋日里綻放的花朵究竟從哪里來的呢？

這些野菊花羞于與尋常的草芥一同枯萎，淹沒于寒冬里，偏要迎著早霜獨自盛開。

寒風中的蝴蝶繞著它翩翩起舞，不舍離去，夜間的蟋蟀在旁哀吟，更添幾分蕭瑟。

我這隱居的人也被它吸引，離開宴席，輕摘幾朵放入清酒中，任菊香與酒香交融。

寫作背景：

熙寧四年，因為與王安石變法理念不同，司馬光退守洛陽，兩年后在尊賢坊北關買了二十畝田作為家園。

這就是布局精巧的獨樂園，由讀書堂、弄水軒、釣魚庵、種竹齋、采藥圃、澆花亭、見山臺七個部分組成。

平日里，他多在讀書堂中讀書、著述，疲倦了，或執竿垂釣，或砍伐竹子，或登高遠眺，或開渠澆灌花草。

閑暇時，他也邀請一些志同道合的友人前來聚會，他們一起吟詩作畫、飲酒作樂，交流學術、探討人生哲理。

彼時，程頤、程顥、邵雍、富弼、王鞏辰等，都是獨樂園的座上賓，他們與司馬光一起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

司馬光在獨樂園潛心修史，生活了十五年之久，這首《野菊》即作于這一時期，是一首托物言志的小詩，值得細品。

詩文賞析：

野菊未嘗種，秋花何處來？

“孤芳難掩出叢榛”，野菊花即便是生長在荊棘叢中，亦能傲然綻放，芬芳四溢，它風骨卓絕，不懼霜侵露重。

它風姿素淡，秉一身傲骨，從不曾仰人鼻息，故清代詩人丘逢甲贊其“淡極君心宜在野，生成傲骨不依人”。

野菊花品格孤高，獨守本真，這種“不種自生”的野性，恰似司馬光在政治漩渦中堅守本心的姿態。

無需刻意迎合，自有其存在的價值，司馬光編纂《資治通鑒》，亦是通過以史為鑒，實現治國、平天下的理想。

所以，此詩中，司馬光在首聯中以疑問句起筆，既點明野菊無人栽種自然生長的特點，又暗含對生命力的驚嘆。

羞隨眾草沒，故犯早霜開。

頷聯是全詩的精髓所在，通過“羞”字賦予野菊花人格化的尊嚴：它不屑與平凡草木同流合污，甘愿在早霜中綻放。

司馬光是北宋政壇與文壇的雙重巨擘，他出身官宦世家，自幼飽讀詩書，入仕后，以“忠直敢言”著稱。

他出身世家，二十歲考中進士，歷經多朝，先后侍奉過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位皇帝，從翰林學士升至宰相。

熙寧變法，不僅是經濟制度的革新，更是司馬光與王安石治國理念的碰撞，此二人一個求“穩”，一個求“變”。

王安石主張“富國強兵”，推行激進措施，司馬光則認為改革應循序漸進，避免民生動蕩，反對他的“急功近利”。

司馬光這種“不合時宜”的堅守，正如野菊拒絕隨眾草枯萎的倔強，他亦選擇在逆境中證明自己的存在。

他雖遠離朝堂，卻依舊心懷家國天下，深知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故潛心修史，為后世提供治國理政的歷史鏡鑒。

寒蝶舞不去，夜蛩吟更哀。

頸聯通過蝴蝶與蟋蟀的對比，從側面來烘托野菊花的獨特魅力，雖處逆境，依舊昂揚向上，不懼排擠打壓。

彼時，因為反對新法的推行，富弼、王鞏辰等都紛紛退守洛陽，獨樂園里匯集了一眾同聲相應的志趣相投者。

蝴蝶被菊香吸引，即象征獨樂園里高潔之士的相互吸引，而蟋蟀的哀吟，則暗喻新法推行者對自己的排擠打壓。

司馬光退守洛陽，雖無實權，但因學術成就與道德聲望，卻吸引了一批志同道合者，更顯其堅守的難能可貴。

幽人自移席，小摘泛清杯。

尾聯將視角轉向自身，以“幽人”自居，輕摘野菊入酒，這一動作既是隱居生活的寫照，也是精神自洽的體現。

司馬光雖退守洛陽，遠離權力中心，但卻通過修史實現了文化傳承的抱負，不求聞達于諸侯，恰如野菊以清香自娛。

這種“退而不隱”的生活態度，正是儒家士大夫在政治失意后，仍能保持精神獨立的高尚品格，展現了他的文人風骨。

后記：

司馬光，字君實，世稱涑水先生，一生剛正不阿、廉潔奉公，以忠誠和正直著稱，也因為他的固執和倔強，被蘇軾調侃為“司馬牛”。

彼時，因為反對新法，他自求退守洛陽，從此不再過問世事，潛心編撰《資治通鑒》，以史學家的遠見為后世留下了客觀的歷史評判。

在喧囂中堅守本心，在逆境中綻放光芒。故此詩中野菊“故犯早霜開”的勇氣，正是司馬光在政治寒冬中堅持原則的寫照。

雖未能阻止新法的推行，沒能實現政治理想，但卻以另一種方式實現了對國家的責任：耗時十九年編撰成史學巨著《資治通鑒》……

參考資料：

《溫國文正司馬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