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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站在講臺上,陽光透過灰塵照在“道德與法治”的課本封面上,泛著陳舊的光。她布置下演講題目《我的家庭夢想》時,語調溫和,帶著一種對純真未來的期許。
教室里瞬間響起沙沙的寫字聲和竊竊私語。前排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她的母親是位受人尊敬的醫生,我瞥見她的稿紙開頭工整地寫著:“我的母親用手術刀拯救生命,她教會我,救死扶傷是最大的榮耀……”
就在這一刻,我腕上的智能手表傳來一陣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屏幕亮起,一條經過加密的信息簡潔地浮現,像一顆冰冷的子彈擊穿了教室溫暖的語境:“緊急做空比特幣。——愛你的爸爸。”
“愛你的爸爸”,這個尋常的落款,與指令內容的冷酷形成了某種只有我能體會的反諷。這突如其來的信息,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記憶的閘門,將眼前這個充斥著勵志格言和道德教條的空間,與我身處的那個真實、殘酷又波瀾壯闊的世界連接了起來。
我的思緒飄回了上周五的家族晚餐。長長的橡木餐桌上鋪著漿洗得筆挺的金絲桌布,金質燭臺光暈搖曳。父親坐在主位,正用一把沉甸甸的、刻有家族徽記的金叉子,漫不經心地攪拌著盤中的意大利面,鮮紅的番茄醬如同漩渦般旋轉。
他并沒有看我,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孩子,記住,圖表上那些紅綠綠的K線,不過是表象。真正的K線,應該用權力來繪制。”
那時,他剛剛掛斷一個越洋電話,電話那頭是我的姐夫。父親輕描淡寫地告訴我,姐夫為烏克蘭設計了一個名為“士兵榮耀”的貸款計劃。“讓那些保家衛國的勇士們,能用他們未來的撫恤金作抵押,提前獲得一點‘榮耀’的補償,”父親嘴角泛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這些零散而迫切的需求,匯集起來,就是資本市場上最聽話的流水,最終,能在比特幣的海洋里掀起滔天巨浪。”
我后來在新聞的碎片里拼湊了這個故事的另一面。烏克蘭政府為士兵推出了貸款項目,但隨后,一位與此項目關系密切的官員在辦公室外的巷子里被槍殺,官方通報是“自殺”。巧合得像一部蹩腳的黑色電影——這位不幸的官員,恰好挪用了巨額士兵貸款資金去炒作比特幣,結果遭遇暴跌,損失高達數億美元。這個新聞在主流媒體上只泛起了小小的漣漪,很快被更宏大的敘事所淹沒。但在我們家的書房里,它成了一個案例。
父親評價說:“看,失控的貪婪是致命的。但有序的利用,則是藝術。”
我又想起另一個夜晚,窗外似乎還飄蕩著“讓美國再次偉大”的集會吶喊,余音繚繞。父親站在巨大的壁爐前,將手中一疊寫滿分析數據的紙稿,毫不猶豫地扔進熊熊火焰。跳動的火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他的聲音不大,卻像錘子一樣砸在寂靜里:“是時候了,是時候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加密貨幣,記住誰才是真正的莊家了!”
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近乎戰栗的興奮,仿佛目睹一位將軍在發起總攻前,擲下最終的令箭。
回到此刻的課堂,班主任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我,提示我演講應該更“貼合實際,充滿正能量”。我理解她的善意,在這個以分數和品德評語構建的價值體系里,我的世界確實顯得格格不入。我剛剛秘密訂購了一艘價值五億美元的新游輪。在她看來,我或許是個沉溺于幻想的問題學生。
于是,我決定展示一些“實際”的東西。在得到班主任默許后,我走向講臺,簡短地介紹了我的家庭夢想——繼承并拓展一種“資源配置的藝術”。然后,我通過教室的投影設備,連接了我的加密賬戶(當然是經過處理的界面)。當那條陡峭上升、數字后面跟著一連串零的收益曲線,清晰地投射在幕布上時,整個教室,包括我的班主任,陷入了一種極度徹底的、鴉雀無聲的寂靜。你能聽到的,只有窗外操場上籃球落地的單調聲響,以及某些同學因為震驚而微微倒吸冷氣的聲音。那種寂靜,比任何掌聲或批評都更有力量,它是一種認知被徹底顛覆后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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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或許就是為什么沃倫·巴菲特先生曾說,有些人出生在終點線上。但他說得還不夠透徹。在我的世界里,我的父親,不僅僅滿足于讓我站在終點線,他正在以資本和影響力為筆墨,重新繪制整個賽跑的跑道。他讓游戲規則為之改變。
如今,每當有人用羨慕或好奇的語氣,問我是否有什么神奇的投資秘訣時,我都會清晰地回憶起那個對我而言真正充滿激情與夢想的夜晚。沒有蛋糕和蠟燭,只有浩瀚的星空。父親摟著我的肩膀,一同站在莊園的露臺上,他抬起手,指向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辰,聲音里充滿了一種創造者般的篤定與豪情:
“真正的股神,就是要讓全世界都來給你的夢想接盤。”
那一刻,星空不再是遙不可及的浪漫象征,而是一張巨大的、等待被點亮的資本棋局。而我,正站在棋盤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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