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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寫山川魂 墨染時代情
——朱零的山水畫藝術
文魏懷亮
與朱零先生相識多年,曾同游江浙水鄉寫煙雨人家,或共赴北疆探天山之勝,亦常在案頭微信同賞新作、暢談藝理。每一次交流,都能感受到他對山水畫藝術近乎執拗的赤誠——這份赤誠,不是浮于表面的熱愛,而是深植于心底的敬畏,是愿意用腳步丈量山川、用筆墨記錄心跡的堅守。他常說“寫生是寫心,創作是造境”,這短短十字,既是他對藝術實踐的總結,更是他對山水畫精神的深刻領悟,如同一把鑰匙,能打開理解其藝術天地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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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新疆石河子的蒼茫戈壁,到太行王屋山的嶙峋斷崖,再到黃山的奇松云海,朱零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他不滿足于“臥游山水”的間接感悟,更追求“身入山川”的直接對話,在“臨摹—寫生—創作”的循環中,一點點搭建起屬于自己的藝術體系。這條路上,有傳統文脈的滋養,也有當代審美的碰撞;有對古人筆墨的敬畏,也有對自我風格的探索,最終走出了一條屬于他自己的既續接傳統文脈又兼具時代審美品格的創作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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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識朱零的山水畫,最先被打動的是筆墨間的“力”與“韻”。他的用筆如行草般灑脫,勾、皴、擦、點、染皆有法度,卻又不被成規束縛——線條里藏著書法的筋骨,墨色中透著自然的靈氣。這份功底,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多年積累的結果。早年在中央美院進修書法時,他便練就了“筆筆見骨”的硬功夫,每一筆都要經得起推敲;后來旁聽國畫課程,雖未正式拜師,卻從賈又福、郭怡孮等先生的授課中受益匪淺,慢慢摸透了國畫的筆墨邏輯;再經王鏞先生點撥,決心專攻山水,才算真正找準了自己的藝術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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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偶然的選擇,實則是他不斷取舍后的必然。2005年的太行王屋山寫生,是他藝術生涯的重要轉折點。在此之前,他的線條雖工整,卻總少了些“煙火氣”,結構也略顯單薄,被友人半開玩笑地稱為“票友水平”。可當他真正站在太行山下,親眼看見山石紋理的盤曲交錯、樹木枝干的蒼勁虬結,才突然讀懂了古人“線無三寸直”的深意——原來線條的“曲”,不是為了追求形式,而是為了表現自然山石的質感、樹木的生命力。那一次,他不再對著畫冊摹形,而是對著山川寫神:筆下的山石開始有了“堅石如削”的厚重,枝干也有了“健筆書寫”的靈動,筆墨真正與內心相通,與山川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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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零的藝術世界里,寫生也是寫心,重在用人文精神對自然的重塑,而不是再現自然。寫生是“源”,是他藝術創作的根基。他對寫生的重視,近乎“偏執”——迄今已積累兩千余幅寫生作品,每一幅都標注著時間、地點,記錄著當時的心境。這些作品不是簡單的風景速寫,而是他與自然對話最為鮮活的“心跡手稿”,是他將自然丘壑轉化為胸中意象的橋梁。他寫生有個習慣:從不照搬自然,而是帶著對傳統筆墨的理解去觀察、去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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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在新疆昌吉采風時,我們偶遇謝家溝胡楊林。朱零先是駐足顧盼,時而走近觀察樹干的紋理,時而退后遠眺胡楊與遠山的呼應,嘴里還不時念叨著“這樹干的勁健,得用章草筆意才寫得出來”。不多時,他擺好畫具,揮筆如風:先以濃墨勾勒近處山石與胡楊枝干的穿插關系,線條縱橫交錯卻不雜亂;再以淡墨虛筆畫出遠山,在遠近之間留出溪水與林間步道,又在步道左側點睛兩匹駿馬——不到一個時辰,一幅《天山秋色》便躍然紙上。畫幅上,既有北疆的雄渾蒼莽,又有筆墨的酣暢淋漓,胡楊的“勁”與云霧的“柔”形成對比,仿佛能讓人聽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看見駿馬踱步的悠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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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寫生是“源”,那創作便是“流”——是將寫生積累的素材融會貫通,升華為有思想、有情感的藝術形象。朱零常說“尊重生活,更要善于造境”,在他看來,自然風景只是創作的“原材料”,畫家的使命,是用筆墨給這些“原材料”注入靈魂,讓畫面不僅有“形”,更有“境”。他的創作,始終圍繞“筆墨”與“意境”兩大核心:既繼承了傳統山水“暢神”的功能,讓觀者能在畫中找到心靈的寄托;又融入了現代的審美意蘊,讓傳統山水與當代觀眾產生共鳴。入選第十一屆全國美展的《心物相融道法通》便是這種追求的典型代表:作品以宏闊的開合與精微的點染并舉,將山川的雄渾與草木的靈動融為一體,筆墨上兼融寫生的鮮活與傳統的厚重,再加上長長的書法題跋,使畫面既見山石結構,又有人文意趣,呈現出“物我兩忘”的審美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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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松云圖》源于他多次黃山寫生的積累,卻不是對黃山風景的簡單復制。畫面近景,他用“夾葉法”與“點葉法”交替表現松樹,樹尖特意留出亮白,仿佛陽光穿透枝葉的斑駁光影,讓松樹有了“呼吸感”;中景的山石,他以“積墨法”層層疊加,墨色渾厚卻不失通透,既表現了黃山山石的蒼莽,又避免了墨色的沉悶;遠景的云海,則用淡墨渲染,與近景的濃墨形成強烈對比,開合之間,意境悠遠。觀者站在畫前,仿佛能感受到黃山的云霧在流動,能聽見松濤在回響,不知不覺便“走進”了畫中,與自然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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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朱零的人都知道,他對清代畫家漸江(弘仁)情有獨鐘。漸江的山水畫以“重結構、尚簡逸”著稱,善用干筆渴墨表現黃山的偉峻秀逸,這種清逸簡淡中又見蒼勁沉厚的風格正與朱零追求的“清、厚、透、渾”的藝術風格不謀而合。但朱零學漸江,從不是“臨像”那么簡單——他很少整幅臨摹漸江的作品,而是通過“讀畫”去揣摩其藝術精髓:研究漸江如何處理山石的穿插,讓畫面既有秩序感又不呆板;琢磨漸江如何通過留白營造空靈意境,讓“無”勝過“有”;思考漸江如何用極簡的筆墨表現豐富的情感,讓“簡”中藏著“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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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川洪荒》中,這種“學古而不泥古”的態度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吸收了漸江“近景大巖壁立,遠山縹緲朦朧”的構圖特點,卻用更蒼勁的用筆強化了山石的骨力——漸江的線條偏“靜”,朱零的線條多了幾分“動”,仿佛能看見山石在歲月中生長的力量;他借鑒了漸江干筆渴墨的技法,卻用更豐富的墨色層次表現山峰,干筆里裹著濕筆的韻味。朱零曾說:“漸江的‘簡’是洗練后的純粹,我的‘厚’是積累后的豐富,看似不同,實則都是對山川精神的解讀。”這番話,道出了他對傳統的態度:傳統不是束縛,而是階梯;不是要復制古人的筆墨,而是要繼承古人的精神,在傳統的基礎上找到自己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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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零的山水畫,還透著一股難得的“文氣”。這種“文氣”,不是刻意添加的題款印章,而是融入筆墨、滲透意境的人文情懷,源于他在詩詞、書法、金石方面的深厚修養。他常說“筆墨是中國人對文化特有的理解方式”,因此在創作中,他始終追求“詩書畫印”的融合——讓畫中有詩的意境,有書的筋骨,有印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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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宜渡》便是如此。畫面左側,古道蜿蜒向遠方,半路寒亭用簡潔的線條勾勒;右側幾株怪木枝干扭曲卻不猙獰,藏著歲月的滄桑;上方的行書題款與畫面意境相得益彰;朱紅印章與墨色形成對比,既平衡了畫面,又增添了文人氣息。觀看作品,不僅能感受到“形”的美感,更能讀出“境”的深度——那不是簡單的“古道風景”,而是內含對人生旅途的思考,對歲月流逝的感慨,是“畫外有話”的人文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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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代山水畫壇,有兩種現象頗為常見:一種是深陷傳統泥潭,一味臨摹古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作品雖工整卻無生氣,成了“古人的影子”;另一種是盲目追求創新,背離傳統文脈,看似新奇卻無根基,成了“無源之水”。朱零始終保持著清醒的認知,他在《二木堂藝語》中寫道:“中國畫的學習首先要對傳統文脈的發展與演變有一個清晰的認知,明其理方可行的遠。”他的創作,始終在“承”與“變”之間尋找平衡——“承”的是傳統筆墨的法度與人文精神,“變”的是現代的審美視角與構成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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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對“精微”與“粗放”的處理,便極具現代意識。畫面中最豪放的用筆,他往往只畫一遍,保留筆觸的“原生態”——那看似隨意的一筆,其實是反復思考后的“天成”,藏著“力拔山兮”的氣勢;而叢樹垂藤等精微之處,他則反復疊加,一筆一筆地“摳”細節——每一片葉子的方向,每一根藤蔓的纏繞,都經過精心設計,透著“清潤如玉”的韻味。這種“粗”與“細”的對比,讓畫面有了節奏韻律,既避免了“粗則失之草率”的問題,又解決了“細則失之拘謹”的弊端,讓傳統筆墨與現代構成完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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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朱零,不僅自己深耕山水,還常帶學生寫生。他總對學生說:“臨像是一種能力,臨不像可能是一種智慧。”這句話看似矛盾,實則是他多年藝術實踐的感悟——學傳統不是為了復制傳統,而是為了在傳統的基礎上找到自己的語言。“臨像”是為了掌握古人的法度,是“打基礎”;“臨不像”不是不認真,而是不盲從,是在理解古人精神后,用自己的筆墨去表達,是“找自我”。
他帶學生寫生時,從不要求學生“畫得像”,而是引導他們“看得懂”。他會讓學生蹲在山石旁,觀察山石的紋理是如何形成的,感受山石的質感;會讓學生站在樹下,看樹木的枝干是如何生長的,體會樹木的生命力;會讓學生坐在山間,感受光影的變化,理解自然的節奏。在他看來,寫生的最終目的,不是“再現自然”,而是“用人文精神對自然的重塑”——是將自然的“物理之美”轉化為藝術的“人文之美”,是讓畫面不僅有自然的“形”,更有畫家的“心”。
安徽省書畫院2.2米×35米山水巨幅大黃山項目《水墨黃山》由作為特聘畫家的朱零先生執筆主創,他將迎客松、蓮花峰、天都峰、光明頂、西海大峽谷、飛來石等黃山“十八景”集于一幅,氣勢磅礴,云霧彌漫,現場效果極其震撼,讓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中國山水畫藝術中的大美黃山。
這幅巨作不僅是對黃山全景的宏大呈現,更是朱零藝術理念的集中體現。在處理如此巨大的尺幅時,他首先面臨的挑戰是如何將分散的“十八景”有機地串聯成一條連貫的視覺與情感動線。為此,他沒有簡單地按地理方位平鋪直敘,而是以“以大觀小”的中國傳統空間觀為基礎,融入現代的構成意識,通過開合、起伏、疏密、虛實的章法安排,構建出一幅首尾呼應、節奏分明的山水長卷。觀眾在移步換景間,能自然地從天都峰的險峻,過渡到光明頂的開闊,再進入西海大峽谷的幽深,最后在夢筆生花的靈動與飛來石的奇崛中收束,完成一次完整的“臥游”體驗。
在筆墨技法上,朱零將多年寫生積累的經驗與對傳統的理解化為一體。他以“積墨法”層層疊加表現山體的厚重與體積,使中景山石在渾厚中不失通透;以“宿墨”點染,巧妙利用宿墨的沉穩與顆粒感,增強畫面的蒼茫與時間感。對于云海與天光,他則以“留白”與“水痕”并舉,在濕與干、濃與淡的對比中,營造出云霧的流動與空靈。松樹的處理尤為精彩:近景松針以行草筆意勾勒,勁挺而富有彈性;遠景以點葉法概括,繁簡得當。全幅線條皆見骨力,既有書法的筋骨,又有自然的生氣。
在細節安排上,朱零注重“點睛”之筆。他在關鍵處點綴人物、亭橋與路徑,既賦予畫面生活氣息,又提供了尺度參照,讓觀者更易“走進”畫中。題款與印章的位置經過精心設計,起到了分割畫面、平衡重心的作用,同時深化了作品的文化意蘊,體現了“詩書畫印”的完美融合。整體觀之,《水墨黃山》既是對黃山雄奇秀逸之美的忠實再現,也是對中國山水畫“咫尺千里”美學理想的當代詮釋,堪稱“胸中丘壑,立傳黃山”。
劉墨先生曾評價朱零的山水畫“意境清新而筆墨精微,不乏寫意精神亦富構成意識”,這番評價可謂精準。朱零的山水畫,既有傳統山水的“傳神”奧妙——能讓觀者在畫中“暢神”“臥游”,找到心靈的歸宿;又有當代藝術的“創新”意識——能讓傳統山水與當代觀眾對話,滿足現代人的審美需求。他有“度物象,取其真”的寫實能力,能精準捕捉自然的特征;更有“心游物外”的寫意精神,能將自然轉化為胸中意象,用筆墨表達內心的情感。
他用畫筆詮釋著對祖國山河的熱愛——每一幅畫里,都有他走過的路,看過的景,感受到的美;他用創作傳承著中華文脈——每一筆墨里,都有對古人的敬畏,對傳統的堅守,對文化的自信。正如他所追求的“雄、正”之氣:“雄”的是山河的氣勢,是畫面中藏著的自然力量;“正”的是文化的立場,是創作中堅守的傳統根基。
與朱零聊藝術,最讓我感動的是他的“執著”。他常說“苦可受,不可贊”——多年來,他走遍千山萬水,無論嚴寒酷暑,始終堅持寫生;夜深人靜時,他還在燈下讀畫、練字,琢磨筆墨的奧妙。這份執著,不是為了名利,而是為了藝術本身——是對“筆墨”的敬畏,對“山水”的熱愛,對“文化”的堅守。
這份執著,讓他的藝術不斷精進,也讓他的作品越來越有厚度。我想,對于一個畫家而言,最珍貴的莫過于這份對藝術的赤誠——不被外界的喧囂所擾,不被一時的潮流所惑,始終堅守內心的追求,用筆墨書寫自己的藝術人生。他的作品,不僅為當代山水畫壇增添了一抹亮色,更給我們帶來了啟示:傳統與創新不是對立的,而是可以融合的;自然與人文不是割裂的,而是可以共生的。只要堅守初心,敬畏傳統,擁抱時代,就能在藝術的道路上走得更遠、更穩。
藝術家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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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評論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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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審|王志成(實習編輯)
復審|王彥珊、肖 云
終審|何佳羽
簽發|陳 彪
發稿|《湘見文藝評論》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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