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徙者的心路:母子情深與歸屬感的思考
文/劉迎利
2021年,五一假期正在進行,小兒極挽留我在北京多住幾日,趁他有假,再帶我多轉(zhuǎn)轉(zhuǎn),說來一趟北京不容易。
我說不轉(zhuǎn)了,轉(zhuǎn)多少是夠,過幾天你上班了,還得請假送我去車站,不如現(xiàn)在走省事一些,再說住一月也不能把北京轉(zhuǎn)完,意思意思就行了,媽來北京是為看你的,不是來看風(fēng)景的。
拗不過我,他只得陪我趕地鐵,我要去湖北大兒的家。
自2006年秋,離開老家,我已成遷徙者,兒子們在哪,我往哪遷徙,像極了游牧民族,他們在找水草豐茂的地方,我在找與兒子們能在一起的日子。
他們在找地方,我在找日子,都為過日子。一個人一輩子能有多少日子,過著走著,就把日子過完了。
離開老家十幾載,老家的房屋早已破敗不堪,回去不是一句簡單話。
我清楚知道我是遷徙者,由北向南,再向南,時間在走,我跟著走,不知何年何月我又能走回去。離開時有些堅決,離開后又有些不舍。有太多的人如我,想想便釋然。
假期的北京,用一個擠字說話,趕地鐵時擠,上了地鐵也擠。我們母子倆在人流中,由昌平往北京西站擠。不知我的耳朵出問題了,還是手機出問題了,電話接連響了三次我才知道。
喂,你是劉迎利吧?
我說是,我在地鐵上。能叫出我名打電話,且是家鄉(xiāng)口音的人,一定不會沒事找我。我忙道歉,對不起,剛才沒聽見,有啥事?你再大聲點。
我的手機一鉆進隆隆的地鐵,就搗蛋。
![]()
他說他是吳堡作協(xié)的霍主席,誠邀我加入?yún)潜ぷ鲄f(xié),讓我加他的微信,然后把照片發(fā)過去,作協(xié)將為我辦證。
誠意無限,我找不到一點理由拒絕,身處異地,多年離家,作協(xié)主席竟主動找聯(lián)系我,讓我很感激。
說明家鄉(xiāng)沒有忘記我,作協(xié)沒有忘記。此前,我在《銅吳堡》雜志幾次發(fā)文,每次都是編輯問,劉老師,最近寫文章了嗎,如果有文章,發(fā)來好嗎?我每次都發(fā)幾篇。只要有我的文,他們都給我寄期刊,并給我卡里打稿費。
不論我在西安還是在湖北。
不論我走多遠(yuǎn),因文字牽著,好像我又沒走多遠(yuǎn),幾千里路,好像幾十里,身子在遠(yuǎn)方,文字還在故鄉(xiāng),心也在故鄉(xiāng)。
離了故鄉(xiāng),我不知寫什么才最得心應(yīng)手,筆就失了靈氣,散文不必說,即便后來的諸多故事,都有故鄉(xiāng)的影子。
那些童年的人和事,那些流水,那些白云,小鳥以及一只羊,一只狗,甚至一只貓。
離開故鄉(xiāng),我的文字不再真實接地氣,離開故鄉(xiāng),我得重找素材,空洞的素材,再華麗也談不上實質(zhì)的豐盈。
我知道了,我的文字還必須緊貼黃土大地,聆聽黃土的聲音,即便我有時候討厭他的落后貧窮,但又喜歡他的真實存在,烙在腦袋深處的印根深蒂固。
于是在很短的四年里,我竭力地寫,不分白天黑夜地寫,似乎要把幾十年積攢的所有情緒都傾瀉出來,寫了二百多萬字,以至右手拾指磨癟,我沒用電腦, 感覺駕馭不了,就一直在手機郵箱的記事本里寫。
同時又拜師,拜過黑龍江的竇憲君,我喜歡她的文字,和她交流過。拜過新疆作家茹軍風(fēng),我喜歡他的文字,也和他交流過,在他的文字里,我學(xué)到了文字的幽默。雖然安徽的大記者張敬波沒有和我交流過,但我翻他的朋友圈,找他的文字讀,在這些人物身上我都學(xué)到了不同的寫作手法,現(xiàn)在又拜四川的″了之"先生。雖暫沒學(xué)會什么,但我在學(xué)。我甚至在學(xué)"劉原"的文字,通過微信公眾號,我相信我學(xué)到下輩子也不及劉原的一個指頭,但我仍臉皮厚地學(xué)。
我也在東北文友王秀的公眾號里學(xué),學(xué)劉亮程的字,學(xué)劉慶邦的字,這兩位劉姓人寫得大都是鄉(xiāng)村里的事,字也質(zhì)樸如土,合我囗味。
我筆下的字,大都講故鄉(xiāng)的人和事,故鄉(xiāng)的男人和女人,故鄉(xiāng)的小米飯和紅高粱。在西安時,我寫身邊的故事,睡夢里還是聽見黃土高坡的信天游,坡下隆隆的黃河聲,
雖然我婚后只在黃河邊的村莊生活了十六年,但村莊給我提供了太多素材,太多人物,我確信我沒有他們的幫忙,我的故事將如無根之草。我應(yīng)該感激生活,感激他們。
我?guī)缀醢汛迩f里能寫的人,該寫的人,都活生生請進故事,甚至把他們分割,重新組合,組成一個新的人,再賦予他新的故事,這樣,我總有寫不完的故事,這是我故事多的由來。
他們的悲喜交加,他們的光明與陰暗,善良正直,甚至流氓習(xí)氣,都被我呈現(xiàn)到文字里,給人或溫暖,或警省,或啟迪。
美的贊揚,丑的挺判,我知道文字要粉飾,但更要真實,真實的文字都是故鄉(xiāng)給我的,我不能不感謝,更不能把作協(xié)拒之門外。
入作協(xié)前,應(yīng)該是2016年,縣文聯(lián)主席任建英曾微信我,想讓我回去,想找個合適人選。我婉拒了,因為我實在回不去,全家都在外,且我又身體時常不適,孩子他爸說,我一人回去他不放心,不用說他不放心,就是我自個也不能保證我能否爭氣。
一次次,縣作協(xié)沒忘我,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寫文呢?
當(dāng)作家是我少時萌生過的念頭,讀書時,從小學(xué)到初中高中,我的作文名列前茅。成家后,我一字沒寫,原以為我這輩子與文字無緣了,高中語文老師王振棠當(dāng)時找我談話:你要努力上大學(xué),大學(xué)是敲門磚,上了大學(xué)你才能有前程,圍鍋臺轉(zhuǎn)了,就把你可惜了。
后來圍鍋臺轉(zhuǎn),做一個全職家庭婦女時,我才感到老師所言極是,我認(rèn)為我這輩子就那樣了。
沒想到,2015年冬,我也有了一部智能手機,最早在中國地質(zhì)大學(xué),陳老師的《東湖書評》寫文章,他給我極高贊賞,致使我心潮澎湃,從此走上了寫作之路,從事網(wǎng)絡(luò)媒體。
后來結(jié)識天南海北的文友,一路前行,穿梭于各大平臺間,我們是鬧騰過的一群人,在媒體文字鼎盛即將的尾巴,留下了我們的文字,我們的身影,我們的喜怒哀樂。
我們跟著時代走了一段路,后來,平臺不景氣,四下散去,但心沒散,停筆6年后,我又拾起筆,我想讓未來的路,文字相伴。
原以為筆生疏了,寫不出東西了,試著寫了幾篇,發(fā)現(xiàn)竟與我六年前的散文不同,多了成熟,厚重,竟看不上以前寫的東西了,說明我沒后退,反倒進步了。我為自己感到欣喜。
時間是發(fā)酵粉,不知不覺,文字在時間里發(fā)酵膨隆了,我們竟然不知道,請允許我們靜下心來,細(xì)聽那咕嚕咕嚕的冒泡聲,里面有文字的可愛,俏皮,歡樂,愿可愛與歡樂引著我們向前走。
王振棠老師當(dāng)初的話,很直白,不拐彎抹角,我清楚,他應(yīng)該從我的作文里看出端倪,才給我敲警鐘,若不努力,怕我把自個可惜了。老師的心總是善良的。愛學(xué)生如愛子。如今,我雖然沒能遂他愿,但我在尋找,盡量彌補,把丟失的揀回來,能揀多少是多少。
其實,后來的日子,也不由我,環(huán)境所處,條件所限,我把老師的話忘了。把自己小時候的念頭掐滅,知道自己除了實實在在的生活,還應(yīng)該干點什么,但又一點不想怎么干,我甚至連一張報紙也懶得買,更不用說去買一本書。
我確信只是活著就行,按部就班,結(jié)婚生子,但又有些不甘,知道不甘又無可奈何,像極了村莊里有那個游手好閑的人,前后擺著雙手,在村子里蕩來蕩去,蕩來蕩去,像幽靈。
據(jù)說他曾雄心勃勃,一個人搬山,如愚公,又不如愚公,愚公動員全家老少搬,他只能一個人搬,后來腰疾,搬不動了。他未婚,作為莊稼人,沒留下一顆自己的種子,在村莊,不是有臉面的事。
他也不甘,又無可奈何。
我在茫然地走,在鄉(xiāng)村的白天和黑夜,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我表面上與人格格不入,還擺出一副讀書人的樣子,盡量表示我與他們不一樣,麻雀不知老鷹的事,我不屑他們的語言及行為,同時又把自己藏起來,我是壓抑的,又在暗中觀察他們的生活,觀察他們的內(nèi)心。
我最明顯的用處就是幫坡下的老婦人寫封信,她每次找我給她兒子寫信,寫好后念她聽,她聽后甚滿意。每次雷同地贊美我,這是我在村莊的價值,僅此而已。
我對贊美沒什么感慨,覺得那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同時又覺我還有一點用處,不是十足的無用。
![]()
我不像個農(nóng)民,不善種地,也不像個十足的家庭主婦,因為家庭主婦該有的手藝我沒有,不會炒菜,不會裁衣服,在村莊的眾多媳婦中,最我沒本事。別人自然瞧不起我。
在我沒出嫁前,我媽說我沒人要,我卻把自己在二十三歲后嫁出去了,多么偉大的一件事,終于把我媽的嘴堵上了,而且這件偉大的事是我自己完成的,沒請人幫工。這是我高中畢業(yè)后唯一做成的一件事。
離開村莊后,我還是如從前一樣漫無目的地活著。知命之年,也就是2016年,如前所述,有了部智能手機后,才與文字連接,中途掉線六年,現(xiàn)在又連接,像電視信號,斷了又接上也行。
只要內(nèi)心的線沒徹底斷,就有機會再接上,潘老師約此稿,我欣然應(yīng)許。與當(dāng)時入作協(xié)的心情雷同。
![]()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