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承與轉化中書寫正大氣象
文 | 季平
時隔7年,“全國第五屆隸書作品展覽”日前在鄭州開幕。本屆“隸書展”共收到來稿15000余件,創造了隸書單項展投稿數量之最。作為彰顯當代隸書最高水準的展覽,此前已舉辦了4屆。
本屆“隸書展”作者以中青年群體為主,中國書協會員占比較往屆增加,其中不乏此前入展“國展”和“蘭亭獎”的作者,以及中國書協專業委員會委員,他們以積極參與的心態,精心創作,既檢驗了自身的創作水平,也對當代隸書的發展起到引領和示范效應。此外,尤值得關注的是一大批年輕作者,他們大多經過院校系統的專業訓練,又極富才情,作品出手不凡,令人不禁感嘆后生可畏,后繼有人。
本屆“隸書展”的一個顯著特點是在繼承傳統“縱向 取法”的同時,積極探索守正出新的“橫向拓展”。既有對傳統經典的深度把握與理解,也能在形式構成、筆墨語言及精神表達上進行積極探索。字里行間展現了作者的傳統功力和藝術才情,彰顯了隸書固有的正大氣象,較全面地呈現了當前隸書創作的整體狀態和階段性特征。
需要注意的是評委會就書壇詬病的“同質化”和“展覽體”現象進行了深入討論。評委們普遍認為時尚書風 對創作的影響具有必然性,“同質化”現象是時代的烙印,伴隨著時代的發展而變化。但與此同時要堅決反對急功近利、效法時人、“克隆”名家的“橫向取法”與“近親繁殖”作法。當下隸書創作應堅定在傳統傳承與當代創新中尋求發展方向。
此次評審進入復評階段,啟動了對初評入選作品的看稿瀏覽程序,對存在與“國展”水平相差較大、明顯硬傷、“時風現象”和“同質化”等問題的作品進行集體研判。這種評議結合、關口前移的舉措,有效地規避了問題作品的帶病“提拔”,也遏制了“同質化”現象。此舉值得“國展”評審在探索中不斷完善。
縱觀入展作品,應清醒地認識到當前隸書創作中仍有部分作者對古代隸書資源深耕不夠,隸書古質與風尚彰顯不足。隸書創作存在較大的盲目性,急功近利,盲目跟風,效法名家。有些作品雖然入展,但仍存在水準不高,功力不厚、內涵不足等問題。除此以外,部分作品文翰不契、藝文分離的現象比較突出,作品經不起審讀。進入終評審讀環節,竟然有近三分之二的作品存在不同程度的問題,其中近四成作品存在嚴重問題。這些問題集中表現在文字、文本、書寫禮儀和款識中。有的作者文本選擇不考究,版本不權威,錯漏明顯;有的抄錄前人冷僻的詩詞章句,不明文意、繁簡不辨,出現硬傷而被一票否決;有的不明書儀格式,隨意斷句分行,把正文內容落在款識中;有的題款矯揉造作,措辭文白混雜、詞不達意,識讀乏味。此類老生常談、警鐘常鳴的問題出現在高規格的“國展”終評中是不應該的,也是不能容忍的,需要在今后的創作中加以引導和匡正。
鑒于本屆“隸書展”有10余件作品因書寫禮儀問題慘遭淘汰的教訓,廣大作者應高度重視。隸書的邊界設定雖有學術爭議,但若用秦簡、漢篆投稿“隸書展”則要體現隸書本體語言,不宜越界。

更新創作理念 樹立正確學書觀念
——將書法創作視作長期的修行
文 | 金丹
幾年前我曾撰文批評過當代隸書創作的現狀與問題,因而對于隸書評審有著自己的理念和期待。初評分為漢碑、摩崖、簡牘、清隸幾大類,可見評審委員會兼顧投稿作者師法對象和書風的不同,很是科學。從最終結果來看,本屆“隸書展”入展作品的“展覽體”現象明顯有所改觀,但沒能根本改變,當然也不可能亦無必要完全改變,完全去除了某種流行風格也是不正常的,因為創作本身就應該是 百花齊放的。本屆評委會改變評審思路,強調風格多樣,做出的努力顯而易見,雖然評審前對風格多樣化要求有所強調,但現狀就是現狀,可見不是一朝一夕或某個評委就能改變的,時風的形成和褪去都需要時間。當代書法創作的普遍現狀與問題擺在面前,其根本問題是作者的創作理念要更新,不要過于有功利心、急于入展,師法某評委、模仿某書風,都是短視的,書法創作本是一個長期的修為,要樹立正確的學書觀念。
作品的師法和風格本不是一個問題,古人書風的形成是水到渠成的,盡管其中有追求、有偏向,甚至清代專學一種書體、一種碑版而成名者大有人在,如師法《曹全》《乙瑛》《華山》《禮器》等亦均能寫出自己的特色。可見,漢碑如同一條大河,能開出若干支流。新發現的簡牘也是讓書家取之不竭的源泉,師法的對象入手要高,時人的書風可以參照,但直接臨摹是不可取的,“取法乎上”這個人人都知曉的話題似乎在隸書取法和創作中被丟到了腦后。從師法清隸的作品來看,不少功力扎實,讓人驚嘆,師法鄭簠、金農、鄧石如、何紹基、吳讓之、趙之謙書風中的優秀者,也占據了一定比例,但從書法創作的高度來看,模仿痕跡太重,只能作為學習的一個階段,聯想到參與者多是年輕人,也實屬正常。總之,這次的風格多樣為今后的隸書創作提了個醒。
再從評委和作者兩個方面來談:先談評委,評審是評委集體意志的體現,作為評委的個人是不能左右最終的結果的,并不是所有評委都喜歡某一種書風,所以揣摩和迎合評委是不明智的選擇,因為評委也在換,也許上屆能成功,這次則會失敗。比如我本人對于“展覽體”是排斥的,這一票是不投的,但我投一票或不投一票,不能直接影響到他是否入展,而是多數評委的票集中到他身上產生的集體作用;再談作者,一方面,風格趨同之作仍不是少數,另一方面,有些作品雖未染時風值得提倡,但創作水平一般,也在淘汰之列。要想不染時風,又形成獨特的風格談何容易。
任何一次展覽的評審都不可能是完美的,它只能在現有的條件下經可能地去遴選出相對優秀的作品。我們期 待著下一屆投稿作品中能出現更多的風格,減少模仿,找到自我,我相信只要作品是好的、是感人的、就一定能走到最后。

純度、廣度、高度
——評審的三個維度
文 | 謝少承
隸書研習一直是我的日課,但長期以來的行草創作也給我帶來更開闊的審美視野,避免標準固化。書法各書體的氣韻、結構和文質相通,其他書體經驗有助于隸書的評審從不同角度進行評判,優勢互補。引入多元視角,正是為了打破壁壘,提升評審的客觀性與全面性。
整個評審過程嚴謹規范、環環相扣。作為評委,我深切感受到評審流程設計的審慎。面對社會上一些不同聲音,作為評審參與和現場見證者,我也在思考:在現有條件下,展覽機制已相當科學嚴密,是否還能有更理想的模式?或許完美永難企及。
本屆展覽嚴格執行“回避制度”“多輪評審與票決制”“復議程序”。在此基礎上,還采取多項技術手段強化公正:所有作品隱去編號等信息,僅保留加密二維碼;評委使用電子投票器掃碼,系統自動統計,全程留痕可溯。此舉有效阻斷人情干擾和身份關聯,真正實現“看字不看人”,讓評選回歸作品本身。
評審不僅是淘汰,更是發現——要篩除瑕疵之作,更要甄選出扎根傳統、兼具創造、代表當代高度的佳作。大家主要把握三個維度:一是傳統的“純度”,二是取法的“廣度”,三是表達的“高度”。
文字審讀設定了不可逾越的“底線”。不少作品書寫水平高,卻因文字硬傷遺憾落選,令人惋惜。其中落選的個別作者因此不解,誤以為評委眼光有問題或評審不公,實則是因自身修養不足或疏漏,在審讀環節發現硬傷而落選。
最后,我想說一說“同質化”現象,不可否認,第五屆“隸書展”評審中不難發現投稿作品存在“同質化”現象,這一現象常被詬病,我認為這是藝術發展中的正常現象。石濤所言“筆墨當隨時代”,正揭示了時代風尚對藝術風格的塑造。古代因交通與信息受限,書畫多呈地域特征,如宋畫、浙派、吳門畫派、“揚州八怪”等;而今展覽機制與網絡傳播加速了風格擴散,獲獎作品易引發廣泛效仿,導致階段性風格趨同,甚至沾染習氣。但藝術的演進本就是大浪淘沙,模仿中必有甄別與超越。終將有人去粗取精、融會創新,推動書藝水平螺旋上升。泥沙俱下的同時,精品亦必將涌現。故不必過度憂慮“同質化”,它只是時代書風形成過程中的必經階段。
(以上以姓氏筆畫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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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選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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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立(浙江)顏延之詩三首
180cm×9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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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鵬飛(安徽)包世臣論書絕句二首
180cm×9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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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筱榮(江西) 劉義慶《世說新語·賞譽》節錄
180cm×58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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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生祥(浙江) 辛棄疾《賀新郎·濮上看垂釣》
180cm×9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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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振海(安徽)歐陽修《集古錄跋尾》
180cm×9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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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元芳(江西) “右軍·興嗣”聯
180cm×8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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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駿寒(福建) 王世懋書畫題跋四則
180cm×9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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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賢彬(福建) 蘇軾《東坡題跋》節錄
180cm×8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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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鵬(山東) 康有為《論書絕句》二首
180cm×9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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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海(重慶) 王維《送宇文三赴河西充行軍司馬》
180cm×9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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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四川) 杜甫《石犀行》
180cm×95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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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長巍(貴州) 沈樹鏞《鄭齋金石題跋記》節錄
180cm×9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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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龍(四川) 蘇軾《東坡題跋》節錄
174cm×86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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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廣西) “揮毫·行事”聯
180cm×23cm×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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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海龍(陜西) 郭尚先《芳堅館題跋》節錄
180cm×9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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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平(甘肅) 方岳《聽雨》
180cm×83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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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治國(新疆) 李夢陽《解官親友攜酒來看》
180cm×96cm
來源:中國書法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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