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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上去太諷刺了,未來蘋果標志性的語音助手Siri,可能由來自其競爭對手谷歌提供。
彭博社科技記者馬克·古爾曼最近爆料稱,蘋果計劃在明年3月推出升級版Siri,不過該版本并非蘋果自研,而是向谷歌購買的一個定制AI模型,其后臺由Gemini驅動,但并不會包含任何與谷歌相關的服務。
到目前為止,蘋果唯一官宣的AI合作伙伴是OpenAI。那還是在2024年蘋果的年度全球開發者大會上,蘋果軟件主管克雷格·費德里吉宣布,通過和OpenAI合作,Siri支持了GPT-4o的AI能力。用戶在詢問Siri一些問題時,Siri可以直接以ChatGPT的AI能力展示答案,并且在Mac上,用戶也可以在各種應用內直接通過ChatGPT生成想要的內容。
不過,除OpenAI之外,蘋果一直在尋求多個第三方AI合伙做伴。僅Siri這一個功能,蘋果就被媒體曝光考慮接入谷歌Gemini、Anthropic的Claude、Perplexity AI。蘋果內部曾進行過OpenAI的GPT模型與Anthropic的Claude模型之間的內部烘焙測試,以確定哪種技術最適合其下一代AI工具。
這真是令人唏噓。蘋果,一個曾經領先行業發布 Siri的AI先驅,如今正變成一個AI付費用戶。
一聲Siri淚滿襟
蘋果是第一個將語音助手Siri帶入主流消費者市場的公司,也是最早意識到這種對話式計算重要性的公司。
僅僅十多年后,蘋果發現自己不僅被才成立幾年的OpenAI和Google超越,而且必須付費或合作來使用它們的技術。這是否意味著,蘋果的創新角色從定義技術標準的制定者,降格為整合和商業化他人技術的集成商?
Siri公司最初是斯坦福國際研究院人工智能中心的一個衍生項目,源于美國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資助的智能學習整理助手(CALO)項目。
Siri應用在2010年發布僅數周后,引起了蘋果公司聯合創始人兼CEO史蒂夫·喬布斯的極大興趣。喬布斯親自致電Siri公司的聯合創始人Dag Kittlaus邀請他和另外兩位聯合創始人,去他家進行私人會面。
在會面中,喬布斯直接表達了收購Siri公司的意愿,并告訴他們他“想要買下這家公司”。然而,Siri的創始團隊當時認為公司剛剛完成融資并成功發布產品,前途光明,因此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喬布斯的第一次收購提議。
接下來,喬布斯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持續與他們聯系,展現了標志性的現實扭曲力場,承諾Siri團隊如果加入蘋果,能以更快的速度、更大的規模融入數億設備,實現比獨立公司更大的影響力。
喬布斯的堅持最終奏效。蘋果公司于 2010年4月完成了對Siri公司的收購。
早熟的AI先驅
喬布斯收購Siri的主要目的是,將對話式計算機交互能力引入iPhone,實現喬布斯在1987年概念視頻《知識導航儀》(Knowledge Navigator)中設想的愿景,將Siri的AI技術棧和核心工程師團隊并入蘋果的iPhone/iOS工程團隊,同時也防止這項關鍵的AI技術不落入主要競爭對手,尤其是谷歌手中,并終止Siri原定擴展到Android手機和黑莓手機的計劃。
2011年10月4日,蘋果公司發布iPhone 4S,Siri作為其核心特色首次正式向全球用戶推出。收購完成后,Siri應用立即從App Store下架,終止了所有非iOS平臺的開發。蘋果團隊花了約一年半的時間,將Siri技術整合、調整并深度嵌入iOS系統。Siri的三位創始人后來都陸續選擇離職。
喬布斯將Siri視為核心交互層,他將Siri提升為蘋果內部的頂級開發項目,意味著資源和最高層關注度的傾斜,他堅持Siri的喚醒方式要簡潔、高效,最終定為長按Home鍵。他關注的是Siri背后的自然語言理解和意圖識別能力,而不僅僅是簡單的語音轉文字,因此也啟動機器學習研究。
蘋果初期的機器學習投入,更多是為了改進照片應用中的面部和物體識別功能,這是后來“回憶”和智能相冊的基礎。后來,也被用來改進iOS的自動糾錯和文本預測功能,以提升用戶輸入效率。利用機器學習來分析匿名用戶數據,以改進蘋果地圖中的交通預測和興趣點(POI)數據質量。
蘋果內部從一開始就對云端處理大量用戶個人數據持謹慎態度。喬布斯相信,通過強大的設備芯片,許多AI任務可以在本地完成,從而保護用戶隱私。這種隱私至上原則,雖然在后來成為蘋果發展大模型的阻力,但在當時也是一種明智布局。
喬布斯的AI觀
喬布斯從未公開使用過人工智能這個術語來推銷Siri,他更側重于其作為智能個人助理的能力,但是他對人工智能的核心想象是清晰的:
首先是篤定對話式計算(Conversational Computing),喬布斯相信,未來的計算方式不是通過點擊圖標或輸入關鍵詞,而是通過自然語言對話。他將Siri視為實現他1987年概念視頻《知識導航儀》愿景的第一步。
其次,他不相信搜索,相信精選(Curation over Search): 一位曾與喬布斯共事的人士透露,喬布斯對用戶主動搜索興趣不大。他認為蘋果的職責是精心挑選并向用戶展示他們想要的內容。Siri的終極目標正是如此:用戶對著互聯網說話,助手直接為他們處理一切,無需知道信息來源。這與今天大模型的Agent概念高度吻合。
還有就是設備間的無縫整合,喬布斯希望Siri能夠成為一個橫跨所有蘋果設備、無縫連接現實世界的助手。Siri不應該僅僅是一個應用,而應該是操作系統的主界面,通過語音連接用戶與信息和服務的橋梁。
2011年10月iPhone 4S發布Siri后不久,喬布斯離世,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半里,Siri是他全情投入的頂級開發項目。
在喬布斯去世的后來十多年里,Siri可謂高開低走,它的迭代速度和能力提升都非常緩慢。它主要停留在執行固定指令和簡單任務的層面,缺乏深度的上下文理解和推理能力。
相比谷歌、亞馬遜在早期就積極投入大規模數據和云端處理,蘋果堅持更多強調設備端處理以保護用戶隱私,但在大模型時代,訓練和部署千億級參數模型的能力受限,導致其AI能力,尤其是對話能力與對手拉開差距。
巨人是如何掉隊的
蘋果獨特的產品和文化特點,也使其在AI大模型競爭中處于劣勢。
蘋果的軟硬件生態系統高度封閉和垂直整合。這種模式確保了用戶體驗的流暢和安全,但在AI領域,主流趨勢是開放協作和快速迭代。蘋果不愿意開放其核心系統接口給外部大模型,使其難以快速接入和集成最新的AI技術。
蘋果的核心優勢在于設備硬件和設備端軟件。但在生成式AI的浪潮中,云端的超級算力和大規模數據中心才是競爭的焦點。蘋果在大規模GPU集群等AI算力基礎設施的投入和積累上,遠遜于Google、微軟等競爭對手。
“不成熟不發布”的文化也拖了后腿。蘋果以產品質量高、體驗好而聞名,其文化是”不成熟的產品絕不發布”。而大模型技術仍在快速發展和試錯階段。競爭對手如OpenAI、谷歌傾向于快速發布、邊開飛機邊修飛機。蘋果的完美主義導致其在發布顛覆性AI產品時更加遲緩。
在喬布斯時代,他對產品的愿景和對細節的癡迷是創新的驅動力。在繼任者庫克的治下,蘋果在AI領域,一直缺乏一個能自上而下強力推動AI遠景的領軍人物,導致AI項目缺乏最高層的戰略聚焦和資源傾斜。
蒂姆·庫克的管理風格也成敗參半,最直接的失誤,事后看來是,他對Siri的戰略性忽視與低效管理。在長達十年的時間里,Siri的迭代速度極其緩慢,能力提升微不足道。
庫克更注重供應鏈管理、效率和現有產品線的盈利最大化,采取的是漸進式創新策略,因此庫克沒有將AI大模型的研發視為需要顛覆性投入和高風險嘗試的最高優先級項目。
AI大模型是典型的破壞式技術,需要高風險、高投入的超前布局,這與庫克的穩健、注重短期盈利的管理風格有所沖突。
在庫克任內,蘋果的封閉文化也變得更加內卷化。在2016年至2022年,即Transformer和生成式AI技術開始爆發的時期,蘋果對頂尖AI人才的招募和保留方面表現不佳。其內部的AI研究文化一度被認為過于封閉和秘密主義,阻礙了研究人員在頂級會議上發表論文,從而影響了其對外部人才的吸引力。
也許可以更好
雖然喬布斯的離世注定帶來蘋果發展的轉折。蘋果的文化和歷史也使其更容易犯下上面所說的這些錯誤,但它們并非完全不可避免。
庫克治下,蘋果的現金儲備達到了歷史新高,超過2000億美元,可謂富可敵國,但他未能及時將這筆資金投入到高風險、高回報的AI基礎建設和人才競爭中。這種財務上的保守,在顛覆性技術浪潮中,被認為是最大的戰略失誤。
喬布斯是產品愿景的推動者。如果庫克能像喬布斯當年堅持iPhone和Siri那樣,自上而下地指定一位AI領域的“教父”級人物,并投入數百億美元進行純基礎研究和超級算力建設,即使有隱私的限制,蘋果依然可以在模型架構和設備端AI方面取得突破。
另一個可以逆轉的封閉花園模式,庫克也蕭規曹矩強化蘋果垂直整合模式,使其難以像OpenAI那樣與外部生態系統快速合作,也限制了其模型的訓練數據來源。
庫克在AI方面犯的錯誤是結構性約束與戰略性失誤共同作用的結果。隱私和封閉性是約束,但未能及時、果斷地進行大規模、破壞性投資和缺乏清晰的AI愿景則是戰略性失誤,這使得蘋果的落后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避免的。
喬布斯去世十多年后,蘋果已經陷入了“忒修斯之船”的哲學困境,雖然保留了從設計語言到產品風格的忒修斯之船的外觀,但其核心“精神木板”,即喬布斯那種對完美產品和用戶體驗的極端個人化、直覺式、甚至獨裁式的驅動力,已經被蒂姆·庫克為代表的成熟、運營驅動型企業管理風格所取代。
蘋果其實成了另一家公司,商業上極致成功,但在精神上,它已失去了“1984”廣告片展現的那種震撼人心、挑戰世界秩序的叛逆火花。它成功地推翻了老大哥,但在某種程度上,它自己成為了新的,更友好、更優雅的老大哥。
危機
正在
積累
如果蘋果在下一代硬件崛起時仍未能彌補AI的差距,它將面臨比iPhone銷量下滑更深層的危機。雖然iPhone17突然爆火,但更像是一種智能手機時代最后的回光返照。
用戶已經開始不能忍受不夠智能的硬件。想象一下,蘋果用戶必須手動操作來完成任務,而競爭對手的用戶只需對著空氣說一句話,AI就能完美執行。這種智能差距將比單純的芯片速度差距更令人沮喪和不可接受。
特別是蘋果在中國大陸發售的iPhone17系列,仍未加載AI功能,就是一大遺憾。2025財年第四財季,蘋果大中華區營收同比下降3.6%,也成為全球唯一業績下滑的市場,一定程度上也反應了這一點。品牌光環和硬件設計將無法彌補智能的缺失,蘋果創新者光環的品怕形象正在快速褪色。
此外,如果蘋果的AI平臺不夠開放或能力不足,對開發者社區的吸引力就會降低,開發者會轉向那些擁有最強大、最受歡迎AI Agent的平臺,即使這些平臺是開放的第三方AI公司,因為那是用戶和流量的所在。這將導致蘋果生態系統缺乏創新的驅動力,形成惡性循環。
隨著AI Agent的崛起,蘋果最大的優勢是其生態系統——iPhone、iPad、Mac、Watch之間的無縫協作,這一優勢可能被瓦解,Agent本身就是一種新的跨平臺、跨設備的操作系統。如果一個強大的第三方AI Agent,比如未來版本的ChatGPT或Google Agent,倘若能夠獨立于設備品牌,更好地管理用戶的生活、日程、郵件和數據,那么蘋果生態系統的粘性就會大大降低。
用戶將不再被無縫銜接的硬件所束縛,而是會選擇最聰明、最能干的那個AI Agent。一旦這個Agent不在蘋果設備上,蘋果的整個護城河就會被挖空。屆時,蘋果的身份將從定義下一代計算的公司,降級為提供下一代設備的硬件供應商,其利潤率和市場影響力將遭受致命打擊。
強敵環伺
在下一輪AI大變革中,模型能力、數據、以及云端算力為三大核心,從當下的布局看,微軟、谷歌、亞馬遜的生態位比蘋果更具優勢。
微軟的生態位是最獨特且最具爆發力的,它通過與OpenAI 的深度結盟,以非技術自研的戰略合作,快速獲得了領先地位。微軟將其AI能力(Copilot)無縫嵌入到全球數億人使用的Office 365、Windows和GitHub中。這種將AI賣給企業的商業化能力,是蘋果目前無法比擬的。
谷歌是大模型的基礎Transformer架構的發明者,其DeepMind和Google Research擁有全球最頂尖的AI科學家,在模型能力上與OpenAI/微軟處于第一梯隊。谷歌的AI能力是內生且全面的,橫跨研究、云算力、數據和應用。特別是,谷歌還擁有全球最有價值的數據飛輪:搜索記錄、Gmail、YouTube、Android、Chrome等。這些實時、多模態、高質量的數據,是訓練和迭代下一代多模態AI模型的無價之寶。
亞馬遜AWS是全球最大的云服務商。對于任何需要大規模計算資源來訓練或部署模型的公司,AWS是首選的“軍火庫”。這種基礎設施的壟斷地位帶來了穩定的現金流和對整個AI生態的定價權。
在AI軍備競賽中,時間比完美更重要。如果蘋果堅持從零開始,可能需要數年時間才能追平GPT-4o或Gemini的能力。集成第三方模型是快速彌補差距、保住用戶粘性的唯一可行方案。
缺乏通用AI是蘋果目前最大的短板,但庫克正試圖將其轉化為獨特的優勢,通過將其強大的設備端AI(處理私密、上下文請求)與外部的云端通用AI(處理知識、開放性請求)結合,蘋果希望打造一個最懂你、也最保護你的混合AI系統。
如果史蒂夫·喬布斯還活著,面對當前的AI大模型浪潮,不知他會帶來何種改變,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一定是又一場大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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