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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遞表失效僅一個月后,10月27日海辰儲能便更新招股書,再度向港股發起IPO沖擊。這份急迫,背后是行業競爭的白熱化,也反映了公司對資金的極度渴求。
這家成立于2019年的儲能企業,用5年時間躍升至全球儲能電池出貨量排名前列,但在今年也進入多事之秋,面臨著來自市場的海量質疑。
更新后的招股書顯示,2025年上半年海辰儲能營收為69.71億元,同比增長224.6%,凈利潤為2.13億元。然而,細究之下,這份成績單的“含金量”正遭遇質疑——營收的飆升,并未同步轉化為健康的現金流;賬面的盈利,高度依賴外部“輸血”。
光鮮的財務數字,只是故事的A面。真正決定一家企業能走多遠的,往往是隱藏在冰山之下的根基與風險。當我們把目光投向現金流與海外市場這兩個維度,便會發現海辰儲能的這場闖關之旅,遠非一片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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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務繁榮“假象”暗藏隱憂
表面上看,今年上半年海辰儲能營收大幅增長、利潤繼續扭虧為盈、經營性現金流凈額轉正,似乎為企業的健康狀況提供了佐證。然而,深入剖析其財務實質,會發現五個相互關聯、層層遞進的風險正在累積。
第一重風險是盈利幻象。
海辰儲能的盈利根基較為脆弱,2024年公司獲得政府補助4.14億元,遠超其當年凈利潤2.88億元;2025年上半年補助3.34億元,同樣超過當期2.13億元的凈利潤。剔除政府補助后,公司主營業務實際持續虧損。更值得警惕的是,2022-2025年上半年間,公司累計獲得政府補助高達26.53億元,遠超同期經營活動凈現金流。這種對補貼的深度依賴,構成了風險鏈條的第一環——盈利質量低下,自我造血能力缺失。
第二重風險是杠桿高企。
由于主業盈利質量低下,疊加新項目建設支出,海辰儲能不得不依靠債務維持運營。2025年半年度末,公司資產負債率攀升至74.95%,在top10儲能廠家中“榮登榜首”。更嚴峻的是,2025年8月末銀行借款余額達115.95億元,其中1年內到期債務49.32億元,而同期現金僅27.12億元,無法覆蓋短期債務,形成第二重風險。財務成本也隨之激增,2025年上半年達1.89億元,同比增長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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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重風險是超長賬期。
為緩解資金壓力并維持增長,海辰儲能采取了激進的銷售策略。2025年上半年,公司賒銷占比高達50.16%,應收賬款周轉天數延長至227.9天,遠高于2022年的11.8天。截至2025年6月末,貿易類應收款項及應收票據達91.82億元,占總資產26.46%。這種通過犧牲回款效率換取收入增長的做法,雖然短期內支撐了營收規模,卻導致大量資金被客戶占用,形成第三重風險。
第四重風險是“擠壓”供應商。
當賒銷無法解決全部資金需求時,海辰儲能將壓力轉向了供應鏈。2025年上半年應付賬款周轉天數達到226.1天,較2024年大幅增加52.2天,遠超公司承諾的180天結算期。其經營性現金流改善主要依賴應付賬款增加33.10億元,而非實際經營效率提升。這種擠壓供應商的做法雖短期改善了現金流指標,卻損害了供應鏈關系,可能埋下斷供隱患,構成第四重風險。
第五重風險是低價競爭。
在多重壓力下,海辰儲能被迫采取更激進的市場策略。今年8月,海辰儲能聯手沙特Alfanar Projects公司,拿下沙特電力公司總價26億元、總容量1GW/4GWh的巨型儲能系統項目。但該項目單位安裝成本僅為73-75美元/KWh,不僅創下中國以外全球最低紀錄,接近中國市場65-101美元/KWh的水平,還遠低于美國和歐洲的平均價格。這一低價競爭模式,進一步印證了其以犧牲利潤換取規模的策略。
從出貨量來看,海辰儲能上半年出貨量高達30GWh,略高于億緯鋰能的28.7GWh;但其儲能業務收入僅為54.5億元,遠低于億緯鋰能的103億元。相比之下,海辰儲能單GWh收入為1.82億元,而億緯鋰能高達3.59億元——這無疑是海辰儲能采取低價競爭的直接結果。這種“以價換量”的策略,雖短期內助推了出貨量和營收增長,卻可能加劇盈利能力薄弱和現金流緊張的局面,使本已依賴外部輸血的財務狀況雪上加霜。
可以說,這五重風險環環相扣:補貼依賴導致盈利虛弱→盈利不足引發債務膨脹→債務壓力迫使賒銷冒險→回款不暢轉向擠壓供應商→最終通過低價競爭維持規模,形成一個完整的風險傳導鏈條。在此過程中,公司流動資產凈額從2024年末的42.16億元降至2025年8月末的32.46億元,流動性持續惡化。
未來幾年,儲能市場預計將迎來確定性增長。根據BloombergNEF最新報告,全球能源儲能新增部署量將在2025年達到92吉瓦(247吉瓦時),同比增長23%,到2035年全球累計儲能容量將達到2太瓦(7.3太瓦時),是目前水平的八倍。這個關鍵的時間窗口,海辰儲能若能把握機遇,有望進一步鞏固其市場地位;反之,若因這五重風險疊加而錯失良機,則可能在行業競爭中處于不利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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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困局:環境多變與市場依賴的雙重挑戰
如果說現金流是海辰儲能必須跨越的“內憂”,那么海外市場的波詭云譎則是其必須直面的“外患”。海辰儲能的海外收入從2022年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猛增至2024年的37億元,占總收入比重達28.64%,2025上半年為12.21億元,成為拉動營收和利潤的重要動力。然而,這種高增長背后隱藏著脆弱性。
首先,其海外業務模式的高度依賴性,值得警惕。2024年,海辰儲能的第一大客戶和第四大客戶均來自美國,收入占比分別為17.3%和7.7%,合計占比為25%。如此高的客戶集中度,意味著單一客戶的訂單波動將對海外業績產生較大沖擊。市場推測,該第一大客戶為原美國第三大儲能系統集成商Powin,而Powin已于2025年申請破產,則讓海辰儲能面臨不確定性風險。
其次,美國業務大幅下滑,盈利支柱動搖。
海辰儲能的主要盈利曾高度依賴于海外市場,尤其是美國。2024年,海辰儲能毛利額23.09億元,其中美國市場貢獻14.56億元,占比63.05%,這些主要形成于2024下半年。然而,其美國業務在2025上半年快速下滑,收入、盈利水平均大幅下降。
從收入角度看,2024年H2公司實現營收107.69億元,其中美國市場貢獻33.86億元,占比31.44%;而2025年H1,美國市場貢獻收入僅為8.21億元,占公司總收入比重11.78%,比重下滑近20個百分點。
從毛利角度看,2024下半年,公司美國市場貢獻毛利額14.56億元,占總毛利比重65.24%,毛利率43%;2025上半年,美國市場毛利額貢獻僅為3億元,占比32.64%,毛利率降至36.5%。美國業務的急劇萎縮,使其重要的盈利來源大幅削弱。除美國市場外,境外其他市場也呈現大幅下滑趨勢。
另外也是更重要的,海辰儲能的海外擴張正面臨日益復雜的政策環境。
2025年5月,海辰儲能投資近2億美元、在美國得州的首個海外制造基地開業。這一本土化設廠舉措,原本旨在貼近市場、規避貿易壁壘,卻在投產關鍵階段遭遇美國能源政策的劇烈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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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美國的OBBBA法案于2025年7月4日正式生效,這標志著美國能源政策發生重大轉向。此前的IRA法案允許儲能項目獨立申請投資稅收抵免,而OBBBA法案不僅取消該抵免,還禁止將儲能系統接入享受補貼的可再生能源項目。據瑞銀測算,“取消投資稅收抵免將使美國大型儲能項目內部收益率從12.8%降至8.3%,在當前高息背景下,幾乎不具備投資價值。”
這一變化直接沖擊海辰儲能的德州基地——該基地原計劃服務的儲能項目,其商業可行性可能因政策轉向而削弱,也可能使得這座工廠從戰略資產轉化為潛在負擔,面臨投產即遇冷的嚴峻局面。
對于海辰儲能來說,同樣嚴峻的是該法案通過嚴格的“受關注外國實體”(FEOC)條款限制中國供應鏈參與,規定2025年12月31日后建設的項目,若涉及FEOC和指定外國實體,將無法享受投資稅收抵免和生產稅收抵免。這使得海辰儲能的本土化努力面臨嚴峻考驗——即便在美設廠,其母公司背景仍可能使其受到FEOC相關審查的牽連。
此外,近年來美國對中國儲能產品設置的關稅壁壘持續提高,國際貿易環境不確定性加劇,海辰儲能也面臨著貿易環境劇變所帶來的整體風險。
中國報告大廳發布的數據顯示,2024年美國對光伏及儲能產品實施關稅暫免政策,推動海辰儲能的美國市場收入占比升至26.2%,貢獻63%的毛利(毛利率43%)。然而,2025年上半年隨著美國政策調整,相關收入占比驟降至11.8%,毛利率降至36.5%,毛利貢獻率同步降至33%。
可以說,海辰儲能的海外業務正面臨市場、政策與貿易規則的三重擠壓。美國市場收入的下滑、核心客戶的破產、激勵政策的退潮,以及FEOC條款的限制,共同構成其全球化戰略的嚴峻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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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海辰儲能以營收增長與賬面盈利再度沖擊IPO,但其繁榮背后暗藏深刻危機。
內憂上,公司盈利嚴重依賴政府補助,剔除后主業實際虧損。自身造血能力缺失導致債務高企,現金無法覆蓋短期債務。為維持周轉,公司過度依賴賒銷與拖欠供應商款項,陷入“借新還舊”的循環。外患上,曾作為盈利支柱的美國市場急劇萎縮,政策轉向與核心客戶破產使其海外擴張遭遇重挫。
當前,其依賴補貼、借貸和低價競爭的商業模式可持續性存疑。此番IPO不僅是資本市場闖關,更是對其能否在行業黃金期內破解生存難題的終極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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