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上海的《太平洋報》連載了一部特殊的小說,叫《斷鴻零雁記》。
內容講的是,一個有著中國和日本兩國血統的少年三郎,與青梅竹馬的少女雪梅愛而不得,三郎心灰意冷之下剃發出家。
后來,他去日本尋找生母,又與日本表姐互生情愫,但是,礙于僧人的身份,三郎不敢靠近愛情,只好避而遠之,逃回家鄉。
然而,表姐卻對他念念不忘,最后絕食殉情。
這部小說被文學界稱為鴛鴦蝴蝶派的開山之作,小說作者是蘇曼殊。
和小說里的三郎一樣,蘇曼殊也是剃發出家的和尚,而且還有著日本血統。
由于小說中的很多情節都與作者的親身經歷相似,所以有人認為,這部小說就是蘇曼殊的自傳。
但實際上,蘇曼殊不是一個只會沉湎于兒女情長的和尚,他不僅多才多藝,精通書畫,而且心懷一腔報國的熱血。
他以筆為武器,批判清政府,討伐袁世凱;
他響應孫中山號召,參加反對沙俄的“抗俄義勇隊”。
同時,他也是辛亥革命時期最先覺悟的知識分子之一。
那么今天,咱們就來聊聊這個傳奇的和尚——蘇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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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破滅,兩次出家
1884年,蘇曼殊出生于日本橫濱。
他的父親蘇杰生是廣東珠海人,長年在日本經營茶葉生意,家境非常富裕。
蘇曼殊的親生母親河合若子,是蘇杰生的日本小妾河合仙的妹妹。
為了遮掩私生子的身份,蘇曼殊出生3個月后就被迫離開生母,交由河合仙撫養。
但是,他的日本血統仍然不被家族所承認,蘇曼殊和養母就一直留在日本生活。
直到5歲那年,由于家族里男丁稀少,蘇家才讓蘇曼殊回到廣東認祖歸宗。
可是,蘇曼殊雖然成了名正言順的富家少爺,卻并沒有過上少爺應該有的日子。
蘇杰生妻妾成群,大宅院里明爭暗斗,蘇曼殊更是被大太太陳氏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蘇曼殊和養母在蘇家遭遇排擠和苛待。
3年后,養母不堪忍受,丟下蘇曼殊獨自回了日本。
從此,蘇曼殊成了孤家寡人,更加孤獨無助,受盡欺凌。
12歲那年,他生了一場大病,陳氏不僅不找大夫給他醫治,反而把他關到柴房里,任由他被病痛折磨。
幸好長嫂偷偷相助,蘇曼殊才死里逃生。
病愈后,蘇曼殊對家庭的渴望徹底幻滅,他獨自跑到廣東惠龍寺剃發出家。
后來,他又跟隨贊初和尚化緣到了長壽寺。
寺廟里戒律森嚴,日子清苦,蘇曼殊受不了長期吃素食,偷偷吃了一次鴿子肉,結果被住持發現,把他趕出了寺廟。
之后,蘇曼殊輾轉到了上海的姑媽家,姑媽把他交到已經回到上海做生意的蘇杰生身邊,蘇杰生則把他安排進一所教會學校學習英語。
后來蘇杰生病重,返回廣州,蘇曼殊又被送到姑媽身邊寄人籬下。
1898年,14歲的蘇曼殊跟隨表哥林紫垣到日本留學。
表哥每月只給他10元生活費,為了節省開支,蘇曼殊每日三餐只能吃摻了石灰的白米飯,晚上連油燈都舍不得點。
兩年后的一天,蘇曼殊住所隔壁的一個日本少女給他寫了一首詩,蘇曼殊也給少女回寫了一首詩。
打那以后,他們每天都寫詩往來。
不久,這件事被表哥和少女的父母發現了,呵斥了他們的行為。
羞憤之下,少女投海自盡了。這讓蘇曼殊對愛情的幻想又破滅了。
蘇曼殊無心學業,他離開日本,回到廣東,在白云山蒲間寺再次出家。
但是,他仍然為這件事介懷,整天憂愁苦悶。
本是為情出家,卻始終不能斷情,蘇曼殊只好重回日本,繼續學業。
而這一次,他終于找到了人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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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阻攔,投身革命
蘇曼殊所在的學校是中國華僑在日本橫濱創辦的大同學校,那時孫中山正在橫濱從事革命活動。
1903年,因為成績優異,在僑商的保舉下,蘇曼殊轉入成城軍校,與陳獨秀、潘贊化成為同學兼摯友,同時加入了以反清為主旨的革命青年會。
同年,蘇曼殊響應孫中山的號召,和20多個中國留學生組成了反對沙俄侵占我國東北的“抗俄義勇隊”。
參加革命隨時都會流血犧牲,蘇曼殊的種種危險行為,不止會讓他自己搭上生命,還會連累他的家人。
表哥曉以利害,極力阻止他參加革命活動,但蘇曼殊不為所動,繼續追隨孫中山,表哥只得斷了他的生活費,迫使他離開日本。
沒有了經濟來源,蘇曼殊再次中斷學業,坐上回國的輪船,但他仍不死心。
為了不連累家人,在船上他寫了一份遺書,聲稱自己要在黃埔灘自盡,與蘇家斷絕一切關系。
然后,蘇曼殊轉頭便投身國內的革命活動。
他先在蘇州吳中公學擔任教師,后又為上海的《國民日報》撰寫革命文章。
在此期間,他和陳獨秀一起翻譯雨果的《悲慘世界》,用《慘世界》的名稱來發表,批判清政府的昏庸和無能給百姓造成的“悲慘世界”。
可惜的是,翻譯的過程并不順利,最終沒有全部完成。
后來,蘇曼殊發表了一篇文章,大罵廣東的洋奴、買辦之流數典忘祖、認賊作父,遭到奸人的報復,導致報刊被強制停刊。
停刊后,蘇曼殊到香港投靠了興中會的負責人之一陳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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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家,仍心系革命
1904年,變法失敗后逃到香港的康有為,不僅肆意揮霍所籌善款,還讓英國士兵毆打革命人士。
蘇曼殊聽說后怒火中燒,跑去跟陳少白借槍,要暗殺康有為。
陳少白沒想到,曾在佛門清修過的蘇曼殊竟然被氣到動了殺機,他勸阻蘇曼殊先冷靜下來,不要輕舉妄動。
冷靜之后,蘇曼殊想明白了,殺掉一個奸人并不能拯救中國,只有國家的軍事力量強大了,才能趕走侵略者,才能除盡奸人。
于是,蘇曼殊又去幫助軍隊翻譯外國的軍事資料。
不久后,因為一些誤會,蘇曼殊和陳少白鬧翻,遭到冷落。
他離開香港,來到廣東番禺的海云寺第三次出家。
但因為不能忍受長期吃素,這次出家只維持了幾個月,蘇曼殊便偷拿了已故師兄博經的度牒,悄悄離開寺廟。
從此以后,他以“曼殊和尚”自稱,四海漂泊,頻繁往返于上海、日本和東南亞等地。
1911年,蘇曼殊在日本聽說辛亥革命爆發,激動得喜極而泣,提筆給好友柳亞子寫信說,“真是振大漢之威風”,還即興作了兩幅畫《撲滿圖》和《慘世界》,痛批清王朝的腐朽無能。
后來,章太炎創辦《民報》時資金不足,蘇曼殊就賣了這兩幅畫,資助章太炎。
1913年,二次革命失敗,孫中山流亡到日本。
蘇曼殊與孫中山等革命人士再次聚首,在日本創辦《民報》,蘇曼殊發表多篇文章討伐袁世凱。
1918年春天,蘇曼殊得了重病,醫生囑咐他不要亂吃亂喝,否則病就治不好了。
但是,蘇曼殊他平生最愛吃糖,無糖不歡,還有個“糖僧”的別稱。而躺在病床上的他仍然糖不離口,甚至一天能吃掉30包酥糖。
由于不節制飲食,蘇曼殊病情加重。
5月2日,他的生命走到盡頭,留下了14個字的遺言:
“但念東島老母,一切有情,都無掛礙。”
三次出家,兩次還俗,只有在這一刻蘇曼殊才做到了六根清凈。
蘇曼殊雖然不是同盟會的成員,但他一生都未和革命脫離關系,他身邊的朋友也都是革命黨人。
蘇曼殊雖不是革命活動家,卻是一位革命文學家。
他用手中的筆為辛亥革命開辟道路,他被稱為“革命和尚”,他是新文化的先驅者,亦是辛亥革命的先驅者。
詩僧、畫僧、糖僧、革命僧,蘇曼殊半僧半俗的短暫人生,為無數在混沌中前進的中國人,舉起了一只火把,照亮了未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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