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陸懷舟為了給柳家庶女一個名分,逼我自降為妾。
他滿口深情卻步步算計:“阿璃,你最懂事,為了大局,別讓我為難。”
我信了,可最后卻賠上了沈家滿門榮耀,慘死深宅。
重活一世,面對云貴妃的賜婚,我卻笑了。
“臣女多謝娘娘成全。”
云貴妃撥弄著蔻丹長甲的動作停了,她抬起眼,饒有興致地審視著我。
“哦?本宮倒以為,沈二小姐是哭著來求本宮收回成命的。”
她輕笑一聲,話里藏著針。
“畢竟……陸家那小子,方才可是涕泗橫流地來過呢。”
我的心臟猛地一抽,垂在身側的手指瞬間收緊。
前世,云貴妃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那時的我,滿腦子都是與陸懷舟的海誓山盟,根本沒聽出她話里的嘲弄。
原來她早就知道,陸懷舟答應了。
而我還愚蠢地以為我們心意相通,為了那可笑的愛情,在云貴妃面前寧死不屈,挨了二十杖,最后不過是京城里一場人盡皆知的笑話。
我緩緩吸氣,再開口時,聲音平靜無波。
“娘娘說笑了,臣女與陸世子清清白白,并無私情。今日前來,是真心實意感謝娘娘恩典。”
云貴妃從鳳座上走下,圍著我踱步,象是打量一件有趣的玩意兒。
“好,好一個沈二小姐!果然識大體!”
她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
“等你與平陽侯世子大婚之日,本宮定會親自為你添上一份重禮!”
走出宮門,冷風灌入我的脖頸,我卻覺得無比清醒。
陸懷舟果然在宮門外的石獅子旁等我。
他一見我,立刻沖了過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急切。
“怎么樣,阿璃?婚事退掉了嗎?云貴妃那個毒婦有沒有為難你?”
我沒說話,許是跪得太久,膝蓋一軟,身體向前傾倒。
陸懷舟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他一碰到我冰涼的手,立刻變了臉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罰你了!這個惡毒的女人!”
他將我攬得更近,嗓音溫柔似水。
“阿璃,委屈你了。你放心,從今往后,我一定會加倍補償你。”
我抬起臉,靜靜地看著他。
“那陸世子呢?云貴妃可曾降罪于你?”
他身形一僵,避開我的注視,干咳一聲。
“阿璃,我說出來,你可千萬別動氣。我是真的……真的有苦衷。”
“我剛在云貴妃殿里提起退婚,那柳家小姐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拿著一支金簪就要往脖子上抹,說我若負她,她便血濺當場!云貴妃攔都攔不住!”
“那可是一條人命啊!云貴妃又在一旁虎視眈眈,我……我實在是沒辦法,只能暫時應下……”
“阿璃,你先做貴妾好不好?你相信我,妻也好,妾也罷,我心里的人永遠只有你一個!”
見我毫無反應,他急了,從懷里掏出那塊我們定情的雙蓮并蒂玉佩,強硬地塞進我的手里。
那玉佩是他許諾過為我親手雕琢的。
他攥著我的手,聲音慌亂而急切。
“阿璃,你答應過我的!無論我做了什么,你都不會真的生我的氣……”
我闔上眼,不言不語。
三年前匪寇圍城,陸懷舟為護我周全,手臂被砍傷,從此再不能挽弓。我感動之下,許下此諾。
陸懷舟生性浪漫,卻也處處留情。他總是在犯錯,又總是在道歉,時間久了,他便篤定,無論他捅出多大的婁子,我都會無條件地原諒他。
這一次,他甚至拿我們的終身大事當兒戲。
他不知道,有些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去的。
前世我忍著劇痛原諒了他,換來的卻是無休止的退讓和折磨。
幸好,這一世,我不用再嫁給他了。
我睜開眼,用力甩開他的手,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不必了,陸世子。這東西,你還是拿去哄你的柳姑娘吧。”
玉佩脫手而出,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啪”的一聲,碎成了兩半。
陸懷舟的身體劇烈地一顫,那張俊秀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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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府,母親早已急得團團轉。
她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帕子都快絞碎了。
“女兒啊!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外面怎么都在傳,說陸世子要娶的是柳家那個庶女?那你怎么辦?”
“你好不容易才和平陽侯世子退了婚,怎么陸懷舟那邊反倒變了卦?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你為了陸懷舟連侯府的婚事都不要了,你這以后還怎么嫁人?難不成……難不成真要委身做妾?”
我脫下身上的大氅,遞給丫鬟,平靜地搖頭。
“母親,您別擔心。我不會去做妾。”
前世就是這樣。我為陸懷舟退婚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所有人都認定我非君不嫁,我被架在輿論的火上烤,除了嫁給他做妾,別無選擇。
“你說什么?你沒退婚?”
母親大驚失色,手里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我點點頭,從容地為她重新倒上一杯熱茶,話里帶著幾分譏誚。
“他能為了別人將我逼入絕境,我為何不能為自己留一條后路?”
母親終于長舒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從那天起,陸懷舟便開始瘋狂地往我府里送東西。
從前朝名家的孤本字畫,到京城最難買的玲瓏坊的糕點,流水一般地送到我的“聽雨軒”。
我的貼身丫鬟綠綺一邊嘆著氣,一邊將東西原封不動地命人送回去。
“真可惜了。陸世子心里明明只有小姐您一個,偏偏云貴妃娘娘要從中作梗,真是害人不淺。”
我正拿著金剪修著一盆新得的墨菊,聞言回頭,冷聲呵斥。
“不許妄議宮中貴人!”
再說了,云貴妃這一次,恐怕還真是做對了。
直到半個月后,宮中舉辦秋日圍獵,我才再次見到陸懷舟。
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下泛著青黑,嘴唇緊緊抿著,一雙眼睛死死地鎖著我。
“你為什么不收我的東西?為什么不肯見我?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我扭頭就走,想從他身側繞過去。
才走一步,就被他伸手攔住。他垂下頭,壓抑的嗓音里帶著幾分執拗和受傷。
“我知道是我不對,你要打要罵,悉聽尊便。阿璃,你別不理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心底升起一股濃濃的厭煩,強忍著沒有發作。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你這張虛偽的臉。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打斷了。
“沈姐姐——”
一身粉色騎裝的柳絮兒歡快地跑到我面前,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了崇拜。
“沈姐姐,我聽聞您箭術超群,是京中貴女第一人,您能教教我射箭嗎?”
我認得她,正是陸懷舟那位被賜婚的柳氏女,柳絮兒。
只是,我有些想笑。
“不會射箭,你來皇家獵場做什么?喂畜生嗎?”
柳絮兒被我堵得一噎,她委屈地瞥了陸懷舟一眼,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是……是懷舟哥哥非要帶我來的。”
陸懷舟的身體僵了一下,他飛快地看了我一眼,隨即惱羞成怒地對柳絮兒吼道。
“夠了!要學射箭就去找教習師傅,纏著阿璃做什么!”
柳絮兒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最終還是不甘不愿地退開了。
等她走遠,陸懷舟才擰著眉,用一種極其不滿的口吻對我說。
“其實你剛才真不該拒絕她。她在這京中沒什么朋友,你若是在這個時候幫她一把,她將來一定會感念你的恩情。”
我挑了挑眉,故作不解。
“她是誰?我為什么要她感念我的恩情?”
陸懷舟撫著額頭,一副對我不可理喻的無奈模樣。
“好了阿璃,別鬧了,鬧得太過了就沒意思了。以后進了門,她是妻,你是妾,你現在稍稍討好一下未來的主母,對你沒壞處。”
我幾乎要被他氣笑了。
“陸世子,我什么時候說過,我要給你做妾了?”
他抿緊了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非要我把話說得這么明白嗎,阿璃?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為了我,拒了云貴妃給平陽侯府的賜婚!你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你又怎么跟云貴妃娘娘交代?”
我睜大了眼,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我原以為,他只是被柳絮兒的以死相逼沖昏了頭腦。
現在才明白,真正頭腦不清醒的人,是我。
他從頭到尾,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我早就跟絮兒說清楚了,我能給她的,只有一個正妻的名分。就算成了婚,我也絕不會碰她一下。我的心完完整整都是你的,她雖然難過,但也接受了。”
“她還向我保證,等你進了門,她絕不會為難你,你生的孩子,也會當做嫡子嫡女來教養。阿璃,能為你考慮的,我全都考慮到了。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就不能把你的小性子收一收,以大局為重嗎?”
前世,他也是這樣說的。
他許下了無數美好的承諾,可最后,卻一次次地拿身份壓我,讓我為了“大局”步步退讓,受盡了委屈和羞辱。
他的心,早就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偏向了那個“賢良大度”的正妻。
只有我,不僅沒了名分,最后也丟了情分。
過往種種的怨恨,在這一刻悉數涌上心頭。
我猛地一把將他推開,聲音冷得能結出冰。
“陸世子,你的大局與我沈清璃沒有半分干系!請你自重!”
他被我推得一個踉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終憤恨地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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