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黔東南：在云霧間邂逅苗侗文化之美。

探索黔東南：在云霧間邂逅苗侗文化之美。

汽車剛駛入黔東南的群山褶皺，帶著糯米香的風就從車窗漫了進來，混著杉木的清香、梯田的濕潤，還有清水江的甘冽氣息——這是黔東南給我的第一份饋贈。它藏在貴州東南部的云霧里，沒有都市的浮躁，卻藏著苗侗民族最本真的生活肌理，既有千畝梯田的壯闊，又有鼓樓花橋的雅致。四日行程里，我踏歌于西江千戶苗寨，尋韻于肇興侗寨，探幽于加榜梯田，逐波于清水江，在晨霧與晚霞間，讀懂了這片土地兼蓄山水靈秀與民族溫情的獨特氣質。

西江千戶苗寨：云霧山間的千戶燈火

清晨的薄霧還輕籠在山坳，西江苗寨的苗族老人阿婆已在石板路邊等候。她穿著繡滿銀飾的苗家盛裝，頭上的銀角在微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這苗寨建在山梁上，一千多戶人家依山而居，霧大的時候，房子像飄在云里，晚上燈一亮，又像撒在山間的星星?！表樦傅姆较蛲?，青瓦木樓層層疊疊鋪展在山坡上，杉木的紋理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穿寨而過的白水河潺潺流淌，河上的風雨橋臥在云霧里，如一幅水墨長卷。

“咱順著石板路往上走，別踩路邊的青苔，滑得很?！卑⑵艩恐业氖郑_步穩健地踏上青石板路。路邊的吊腳樓伸出雕花的木窗，窗臺上擺著剛采的野花，幾位苗家婦女正坐在廊下繡苗錦，五彩的絲線在布上翻飛，繡出的蝴蝶、花鳥栩栩如生。“這苗錦要繡三個月才成，是給姑娘陪嫁的，每一針都藏著祝福?！卑⑵胖钢C品說。走到山崗的觀景臺，整個苗寨盡收眼底，薄霧從山谷間升起，纏繞在木樓之間，遠處的梯田泛著水光，幾位農人牽著牛走在田埂上，身影被晨霧拉得很長。

正午的陽光驅散了薄霧，苗寨里熱鬧起來。阿婆邀我去她家吃長桌宴，木桌上擺滿了酸湯魚、糯米酒、臘肉，都是苗家的特色美食?！斑@酸湯要泡三年才夠味，用的是咱山里的番茄和辣椒。”阿婆給我盛了一碗酸湯，湯色鮮紅，香氣撲鼻。院壩里，幾位苗家青年正在跳蘆笙舞，蘆笙聲悠揚，舞步歡快，路過的村民都忍不住加入其中。阿婆說，每到豐收時節，全寨人都會聚在院壩里跳舞唱歌，慶祝一年的好收成。

傍晚時分，千戶苗寨的燈火次第亮起，從山腳到山頂，連成一片燈火的海洋。阿婆領著我坐在白水河邊，河水倒映著燈火，波光粼粼?！斑@燈火亮了幾百年，照著咱苗家人一代代繁衍生息?！卑⑵磐鵁艋?，眼神溫柔。遠處傳來苗家姑娘的歌聲，清脆婉轉，與蘆笙聲交織在一起，飄在黔東南的夜空里。望著眼前的燈火與歌聲，忽然懂了西江苗寨的美——不是千戶的規模、銀飾的璀璨，是苗家人的熱情、生活的煙火，是黔東南最溫暖的底色。

肇興侗寨：鼓樓花橋的千年回響

午后的陽光透過杉木林，灑在肇興侗寨的青石板路上，侗寨的歌師老楊已在鼓樓前等候。他穿著藏青的侗布長衫，手中握著一把蘆笙：“這肇興侗寨是‘侗鄉第一寨’，五座鼓樓分別管著五個姓氏的人家，鼓樓是咱侗家人議事、唱歌的地方，比家里還重要?！表樦傅姆较蛲ィ遄臉清e落分布在寨中，最高的智寨鼓樓高聳入云，飛檐翹角上掛著的銅鈴隨風作響，寨邊的花橋橫跨在溪流上，橋身繪滿了侗家的生活場景，色彩艷麗。

“咱先去聽侗族大歌，不用樂器，全靠人聲合起來，比唱歌還動人?！崩蠗铑I著我走進仁寨鼓樓，幾位侗家姑娘正圍坐在一起練歌，她們的歌聲時而高亢如山林鳥鳴，時而低沉如溪流嗚咽，不用樂譜，卻配合得天衣無縫?！斑@大歌是老輩人口傳心授的，從小聽到大，自然而然就會了?！崩蠗钫f，以前侗家人在山里打獵、種地，都會唱大歌，既能驅散寂寞，又能傳遞消息。鼓樓的木柱上刻著古老的侗文，記錄著侗寨的歷史，老楊指著木柱說：“這柱子有三百年了，是建寨時栽下的，看著咱侗家人過日子?！?/p>

走出鼓樓，沿著溪流往前走，幾位侗家婦女正在溪邊捶打侗布，木槌敲打布帛的聲音清脆有力，溪水被染成淡淡的藍色。“這侗布要捶打、浸染幾十遍才夠結實，做出來的衣服又暖又耐磨?！币晃粙D女笑著說，遞給我一塊剛捶好的侗布，觸感粗糙卻厚實。溪邊的空地上，幾位老人正在編竹籃，纖細的竹絲在他們手中翻飛，不一會兒就編成了一個精致的竹籃。老楊說，侗家人人人都會手藝，竹編、木雕、侗布，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寶貝。

夕陽西下，侗寨的炊煙裊裊升起，老楊邀我去他家吃晚飯。餐桌上，侗家腌魚、糯米飯、野菜湯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老楊拿出自家釀的米酒，倒了滿滿一碗：“這米酒是用高山糯米釀的，度數不高，喝著暖身子?！憋埡?，全寨人聚在鼓樓前的空地上，點燃篝火，唱起侗族大歌，跳起舞來。老楊的歌聲格外洪亮，與眾人的歌聲交織在一起，回蕩在侗寨的夜空里。望著眼前的篝火與笑臉，忽然懂了肇興侗寨的美——不是鼓樓的雄偉、花橋的雅致，是侗家人的和睦、歌聲的悠揚，是黔東南最質樸的印記。

加榜梯田：大地之上的水墨長卷

清晨的霧氣還縈繞在田壟間，加榜梯田的農人老王已在田邊等候。他穿著灰色的土布衣衫，手中握著一把鋤頭：“這梯田是咱苗家人一鋤一鋤挖出來的，從山腳挖到山頂，像梯子一樣，能留住雨水，也能種出好米。”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千畝梯田如銀色的絲帶纏繞在山間，田水倒映著天空的云朵，霧氣從梯田間升起，遠處的苗家吊腳樓隱在云霧里，如仙境一般。田埂上，幾位農人正牽著水牛耕田，水牛的蹄子踩在田泥里，留下深深的腳印。

“咱順著田埂走，感受一下這梯田的氣勢。”老王領著我踏上狹窄的田埂，田埂兩旁的梯田層層疊疊，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通過。田水清澈見底，能看見水底的小魚和蝌蚪，幾位婦女正彎腰在田里插秧，她們的動作嫻熟，一行行秧苗整齊地立在田里，透著生機?！斑@梯田要跟著山勢走，不能亂挖，老輩人傳下來的規矩，要順著自然的性子。”老王說，每到春天，梯田灌滿水，像一面面鏡子；秋天，稻谷成熟，又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走到山頂的觀景臺，整個加榜梯田盡收眼底，梯田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山頂，規模宏大，線條優美。遠處的群山連綿起伏，云霧在山間繚繞，陽光透過云層，灑在梯田上，形成明暗交錯的光影?！疤鞖夂玫臅r候，能看見彩虹掛在梯田上空，特別好看?！崩贤踔钢h處說。觀景臺旁，幾位攝影愛好者正拿著相機拍照，他們說這里的每一個角度都是一幅畫，怎么拍都不夠。山風吹過，帶著稻田的清香，讓人神清氣爽。

正午時分，老王邀我去他家吃午飯。他家的吊腳樓建在梯田邊，推開窗就能看見成片的梯田。餐桌上，香噴噴的糯米飯、清炒的野菜、酸湯魚，都是用梯田里的物產做的?！斑@糯米是梯田里種的，比別的地方的更軟糯香甜?！崩贤踅o我盛了一碗糯米飯，米粒飽滿，香氣濃郁。飯后，老王給我講了梯田的故事：“以前山里缺水，祖輩們就想辦法挖梯田，留住雨水，一代代傳下來，才有了現在的規模。”望著眼前的梯田與農舍，忽然懂了加榜梯田的美——不是規模的宏大、線條的優美，是農人的堅守、自然的饋贈，是黔東南最厚重的印記。

清水江：苗侗大地的生命之河

午后的陽光灑在清水江的水面上，波光粼粼，江邊的船工老周已在竹筏旁等候。他穿著藍色的侗布短衫，手中握著竹篙：“這清水江是咱苗侗人的母親河，滋養著兩岸的百姓，以前沒有公路，全靠這江水運東西，木材、糧食，都靠竹筏運進運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清水江如一條碧綠的綢帶蜿蜒在群山之間，江水清澈見底，能看見水底的鵝卵石和游動的小魚，兩岸的杉木林郁郁蔥蔥，偶爾有苗家或侗家的吊腳樓出現在江邊，格外雅致。

“咱坐竹筏順江而下，看看江邊的風景?！崩现軗沃窀?，竹筏輕盈地劃入江中，激起層層漣漪。江面上，幾只水鳥低空飛行，不時扎進水里覓食，激起的水花落在竹筏上，帶著絲絲涼意。“前面那片沙灘，是咱小時候玩耍的地方，夏天在江里游泳，在沙灘上曬太陽，特別熱鬧?！崩现苤钢叺囊黄碁┱f。竹筏行至一處江灣，幾位苗家婦女正在江邊洗衣裳，木槌敲打衣物的聲音清脆有力，與江水流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格外有生活氣息。

靠岸登上江邊的小山崗，能看見清水江的全貌，江水蜿蜒曲折，兩岸的群山如黛，江邊的梯田泛著水光。老周指著江對岸的一座山說：“那座山上有苗家的古茶園，茶葉長得特別好，用清水江的水泡著喝，格外香甜。”山崗上，幾位老人正坐在樹下聊天，手中拿著煙斗，悠閑自在。老周說，每到節日，江邊都會舉行龍舟賽，苗侗兒女都會來參加，江面鼓聲雷動，格外熱鬧。

夕陽西下，清水江的水面被染成暖紅色，兩岸的山巒也披上了霞光。老周領著我返回江邊的村落，他的家人已經做好了晚飯，有清水江的魚、江邊的野菜、糯米飯，都是地道的江邊美食?！斑@魚是剛從江里釣的，用清水煮著吃，最鮮?！崩现芙o我夾了一塊魚肉，入口細嫩，帶著江水的清甜。飯后，江邊傳來苗侗兒女的歌聲，悠揚婉轉，與江水流淌的聲音相映成趣。望著眼前的江水與歌聲，忽然懂了清水江的美——不是江水的清澈、江面的開闊，是船工的勤、百姓的情、生命的旺，是黔東南最溫柔的氣息。

離開黔東南那天，車窗外的清水江、梯田與苗侗村寨漸漸遠去，鼻尖似乎還縈繞著糯米香、杉木香與江水的甘冽。這趟旅程像一幅濃郁的民族風情畫卷，初嘗是山水的秀，回味是民族的韻——西江苗寨的暖、肇興侗寨的樸、加榜梯田的厚、清水江的柔，它們都藏在黔東南的肌理里，在貴州的晨霧晚霞間，永遠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