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星光·發展共研】利比里亞博士畢業生Plingloh Emmanuel Munyeneh：探尋非洲振興之路

【編者按】“南行”，是一條承載著希望與使命的奮進之路。它指向廣袤的全球南方——這片充滿活力與挑戰的土地，匯聚著人類發展的最迫切需求和最宏大愿景。北京大學南南合作與發展學院致力于分享中國和發展中國家治國理政經驗，為廣大發展中國家培養政府管理高端人才。一批批南南學院畢業生帶著在北大沉淀的知識、開拓的視野與深厚的情誼，在各自國家或國際組織的關鍵崗位，投身發展的第一線，成為照亮前路的點點“星光”。

在南南學院即將成立10周年之際，國家發展研究院組織青年學子對話南南學院畢業生群體，帶著共同的發展之問，開啟這段跨越理論與實踐邊界、連接本土經驗與全球視角、融匯國內外青年智慧的深度“共研”之旅。

Plingloh Emmanuel Munyeneh是北京大學南南合作與發展學院國際發展經濟學專業2021屆博士畢業生。他本科畢業于利比里亞大學，獲經濟學學士學位，2010年又于馬里蘭大學帕克分校國際發展與環境政策雙碩士學位。來到北大前，他曾在利比里亞外交部擔任國際合作助理部長。他還曾擔任利比里亞教育部長技術顧問、林業發展局助理執行董事，并在環保局、農業部、利比里亞治理委員會等機構擔任顧問。他目前就職于世界銀行華盛頓總部，擔任代表22個成員國的執行董事顧問，專注于發展政策研究，包括衛生、氣候變化、糧食和營養安全以及可負擔電力的獲取。除了這些主要職責外，他還代表利比里亞和津巴布韋在EDS14辦公室工作。

Plingloh Emmanuel Munyeneh

北大求學：在嚴謹中磨礪學術品格

在來到北京之前，Emmanuel在利比亞外交部國際合作助理部長。這個職位讓他對國家發展面臨的挑戰有著切身體會：利比里亞與許多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一樣，貧困率居高不下，發展道路充滿困難。而此時的中國，卻創造了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速度最快的減貧奇跡。

一組數據深深觸動了他：20世紀70年代，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大多數國家人均GDP都高于中國，但到了21世紀，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更令人矚目的是，中國用四十多年時間讓8億人口擺脫了貧困。這并非偶然，而是通過改革開放、制度創新、創造性破立以及基于信任與合作實現的持續努力的結果。對于同樣面臨發展挑戰的非洲國家而言，中國的發展經驗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當獲得赴華深造機會時，他面前擺著三所中國頂尖高校的選擇：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復旦大學。在利比里亞駐華大使的推薦下，他最終選擇了北京大學南南合作與發展學院。這所學院專注于南南合作與發展中國家的發展問題，匯聚了來自全球南方國家的學子，這與他希望學習中國經驗、探索適合非洲的發展道路的初衷高度契合。

Emmanuel師從徐晉濤教授，他的博士論文關注的是森林與農業用地之間的關系（nexus between forest and agriculture land），以及對土地權利獲取、所有權和減貧的影響。具體地，他評估了利比里亞洛法縣一個森林保護項目的多維度影響。這個被劃為保護區的山地對當地產生了復雜的連鎖反應：限制了農業生產空間，影響了土地權屬和資產分配，改變了農業增長模式，未能充分照顧到包括婦女在內的弱勢群體，并沖擊了依賴土地的貧困家庭的生計來源。

Emmanuel與南南學院老師

Emmanuel與林毅夫老師

回顧博士求學歷程，Emmanuel最深刻的體會是中國學術體系的嚴謹性。曾經最讓他緊張的環節是盲審制度——博士論文完成后會被送交給匿名評審專家，這些專家的身份對學生完全保密，他們的意見將直接決定論文能否通過。在等待評審結果的幾周里，他極度焦慮不安，同時緊張地反思自己為開展研究工作所投入的時間和精力。當評審意見返回后，他必須逐條回應并認真修改論文。如果修改稿沒有充分體現專家建議，論文會被再次退回要求重新修改。這種反復的修改過程雖然艱辛，但也讓他對自己的論文了如指掌，對學術研究的嚴謹性有了更深的認識。他認為，正是中國博士培養體系的嚴謹性，讓他對自己學位的含金量更有信心，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真正有價值的學術研究需要耐心，慢即是快。

世界銀行：將中國智慧帶向非洲大陸

博士畢業后，世界銀行向Emmanuel伸出了橄欖枝。目前，他擔任世界銀行執行董事高級顧問，主要職責是為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的發展提供政策建議。他的工作內容包括撰寫政策簡報、準備發言稿、提供技術建議，并在執行董事參加世界銀行董事會會議時，就關鍵議題——特別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發展問題——提供專業支持。

他直接負責有關利比里亞和津巴布韋兩個國家的事務，同時也參與南蘇丹和塞拉利昂的相關工作。除了國別層面的工作，他還處理一些跨領域議題，包括世界發展報告、全球治理指標、全球經濟展望，以及氣候變化、糧食和營養安全等全球性挑戰。由于工作需要，他經常往返于利比里亞等國家，實地了解這些國家的發展動態，確保政策建議能夠貼近當地實際。

在世界銀行工作的幾年里，Emmanuel對非洲發展面臨的挑戰有著深刻的觀察。他分析了制約非洲發展的幾重因素：地緣政治緊張局勢、貿易戰、價值鏈中斷，以及非洲內部的危機，這些都對經濟增長造成了負面影響。但他認為，更根本的問題在于大多數非洲國家未能建立起林毅夫教授所說的“進口替代產業”。非洲國家過度依賴自然資源出口，而非進行附加值加工。這種出口導向型經濟模式導致資本大量外流，而從出口自然資源獲得的收入相對微薄，難以支撐國家發展需求。

他認為，國際組織提出的政策建議應當立足于每個國家的實際發展需求和愿望。很多建議過度強調治理、公共財政管理、緊縮政策、財政和貨幣措施等，有些建議甚至與政府向人民提供基本社會服務的能力相沖突。而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由于高失業率和易受全球經濟沖擊的影響，政府必須能夠補貼其公民。他進一步指出，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政府面臨的另一個嚴峻挑戰是治理能力的薄弱——低效率、腐敗、缺乏問責和透明度等問題普遍存在，這些也在侵蝕增長和民生。在這種復雜情況下，有時很難達到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第四條款”設定的基準要求。

Emmauel在工作中

Emmanuel經常將在北大學到的中國發展經驗融入到對非洲國家的政策建議中。他特別提到，中國的脫貧攻堅戰使絕對貧困在中國成為了歷史。他還向非洲國家政策機構推薦“邊做邊學、因地制宜”的發展策略——這正是中國改革開放的核心經驗。中國并非照搬西方模式，而是通過改革開放、漸進式試驗、激活民間活力，走出了一條符合自身國情的發展道路。從1978年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改革，到引進外資、建立經濟特區，再到培育本土企業、推動產業升級，中國的發展軌跡為其他發展中國家提供了寶貴的參考。

他特別強調，中國的發展并非偶然，而是制度設計和政策連續性的結果。這些經驗對于面臨政策不連續、治理能力薄弱的非洲國家尤為重要。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工作，幫助非洲國家找到適合自身的發展路徑。

燕園回望：體會與寄語

基于自身的求學經歷與日常觀察，Emmanuel為正在或計劃未來在北京大學南南學院攻讀博士學位的學生提供了一些誠懇建議。他首先強調，學術本身應當成為關注的核心。Emmanuel觀察到，絕大多數南南學院的學生都能夠專注學業、積極投入。同時他也留意到，個別同學面臨適應中國學術體系的嚴謹要求，以及平衡學業與其他事務等挑戰。他鼓勵所有學生都應充分把握并利用北京大學所提供的豐富學術資源，珍惜這一寶貴的學習平臺與成長機會。

Emmanuel在北大

他建議未來的學生可以認真學習中文，積極參與各類活動，與教授建立良好關系，保持與導師的持續溝通。他在讀博期間為學校撰寫了多篇文章，其中一些被《中國日報》發表。“現在在網上搜索我的名字，還能找到我當年在北大時撰寫的文章”。他鼓勵學生參與更多的課外學術活動，在各項活動中表現得負責任和專業。

回望在北大的求學時光，Emmanuel最珍視的不僅是那份沉甸甸的博士學位，更是燕園生活賦予他的思考與成長。從未名湖畔的靜心讀書，到足球場上的揮汗如雨；從課堂上的理論學習，到深圳、上海等城市的實地考察——每一段經歷都在塑造著他對發展問題的理解和思考。北大南南學院給予他的，不僅是學術上的精進，更是一種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將中國經驗與本國實際相融合的思維方式。如今在世界銀行的工作崗位上，他依然懷念那段在燕園度過的充實歲月，也時刻將在北大學到的發展理念帶到為非洲國家提供政策建議的工作中。燕園的星光，照亮了他從利比里亞走向世界舞臺的道路，也將繼續指引著他為全球南方的發展事業貢獻力量。

協調：國家發展研究院團委、南南學院辦公室

采訪編輯：蔡鈺潔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2023級博士研究生

圖片來自受訪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