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慘白的燈光打下來,把人的臉照得發青,一點血氣都看不見。
顏良是個年輕警察,脾氣沖,這會兒實在憋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楊辰沛!我勸你別在這兒耍花樣!”他瞪著眼,聲音提得老高,“早點說實話,對你有好處,對我們也好辦事!”
桌子對面,坐著個男人,叫楊辰沛。
他穿著一身料子不錯的休閑西裝,哪怕一路奔波,衣服也沒見多少皺褶。
聽到警察發火,他僅僅是抬了抬眼皮,身子都沒動一下。
“警察同志,”他聲音平穩,聽不出半點緊張,“這話你都講第三遍了。”
“我說了,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你們總得先告訴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才知道我該交代什么,對不對?”
01.
時間退回到八個小時前,千里之外的澗海市。
楊辰沛的家在市區一個不錯的小區,是套寬敞的平層。
裝修簡約,但透著家的暖意。
客廳里,暖黃的燈光鋪了一地。
老婆彤月剛把一盤熱騰騰的糖醋排骨端上桌,廚房灶上還咕嘟著湯,香氣一個勁兒地往鼻子里鉆。
“爸爸!快看這個!”五歲的女兒彬彬像只小鳥從屋里飛跑出來,小手高高舉著一張畫。
紙上是用彩色筆畫出的三個手拉手的小人。
“老師今天表揚我啦!說我畫咱們家畫得最像!”
“真的啊?快讓爸爸看看。”楊辰沛笑著把女兒抱到腿上,“嗯,畫得真棒。爸爸個子高,媽媽真好看,我們彬彬最可愛。”
女兒被他逗得咯咯笑,摟著他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
楊辰沛很珍惜這樣的時光。
他今年三十七,算是事業穩定,家庭和睦。
十五年前,他從老家白河一所普通高校畢業,考到澗海市的建筑設計院,從最基礎的畫圖員開始干,一步步熬到了主管設計師。
靠著自己努力,在這里買了房,成了家,娶了溫柔體貼的彤月,有了活潑可愛的女兒。
他本以為,過去那些不怎么愉快的舊事,早已被眼下這踏實溫暖的日子沖淡、覆蓋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不輕不重,卻帶著一種不容商量的規律。
“這么晚了,誰呀?”彤月一邊解下圍裙,一邊朝門口走去。
門外站著兩個男人,穿著便服,但那股勁兒,一看就不是尋常訪客。
年長的約莫五十歲,方臉,眼神沉穩。
另一個很年輕,板著臉,目光像刀子在屋里快速掃過。
“請問你們找誰?”彤月下意識地警覺起來。
“你好,我們是白河市公安局的。”年長的警察出示了證件,“找楊辰沛先生了解些情況。”
白河。
聽到這個既熟悉又遙遠的地名,楊辰沛抱著女兒的手臂,不自覺的收緊了些。
他把孩子放下,走到門口,臉上已經看不出什么異樣。
“我就是楊辰沛。兩位警官從白河遠道而來,是有什么事?”
年輕警察顏良盯著他,語氣生硬:“我們懷疑你與白河市近期發生的一起連環殺人案有關。按規定,需要你立刻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連環殺人案?”
這幾個字像炸雷,把彤月驚得臉色瞬間慘白。
她猛地沖上前,擋在老公前面:“警官!你們肯定弄錯了!我老公他……他一直本本分分,工作也認真,怎么可能和殺人案扯上關系?一定是認錯人了!”
“彤月,”楊辰沛輕輕把老婆拉到身后,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那眼神里看不出慌亂,只有讓人心定的平靜。
“你先帶彬彬回屋里去。沒事,就是個誤會,我去跟警官解釋清楚就好。”
他轉向兩位警察,語氣平常得像是商量晚飯吃什么。
“我配合你們工作。不過,在走之前,我需要先給我的律師打個電話。”
從澗海市開往白河的警車上,楊辰沛坐在后排,手腕上戴著銬子。
他沒說話,也沒閉眼休息,只是沉默地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夜色。
開車的,是老警察陸源。
年輕的顏良就緊挨著楊辰沛坐著,一路上緊抿著嘴,沒說一句話,但那道充滿審視和敵意的目光,幾乎一刻都沒從楊辰沛臉上移開。
02.
白河市公安局的審訊室,時間已過午夜。
在經歷了開頭那段沖突后,隊長陸源抬手,攔住了還想繼續發火的顏良。
“楊辰沛,我們大老遠把你從澗海市請來,不是為了跟你打啞謎的。”
陸源的聲音不高,但很沉。
他從文件袋里取出三張用塑料膜封存的黑白現場照片,依次攤在楊辰沛面前的桌面上。
照片內容即便不清晰,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慘烈。
“死者,馮凡,三十七歲。三天前,被人發現死在自家地下車庫,是被繩子勒死的。”
“死者,許嘉,同樣三十七歲。兩天前,在城郊一個廢棄工廠里找到,身上有多處鈍器造成的重傷。”
“死者,梁頡,三十八歲。昨晚,從他公司十八層的辦公室窗戶墜樓身亡。”
陸源的目光像鷹一樣鎖在楊辰沛臉上,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但楊辰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沒有低頭去看那些照片。
“這三個人,”陸源稍作停頓,字字清晰地說,“都是你的大學同班同學。沒錯吧?”
楊辰沛點了點頭:“是。畢業之后就沒再來往了。”
“是嗎?”陸源從另一個文件夾里抽出一份紙張泛黃的復印件,那是十五年前的學校存檔記錄。
“根據這份記錄,你在大學四年期間,曾先后六次向你的輔導員和系主任實名舉報,指控馮凡、許嘉、梁頡三人對你實施了長期、惡劣的校園霸凌。
內容包括但不限于:強行索要你的生活費、故意撕毀你的課本、往你床上倒水、在同學間散布你的謠言等等。”
“但是,”陸源話頭一轉,“每一次,學校的調查結論都是‘查無實據’,認為是你性格孤僻,不善于處理同學關系。
你的父母當時也被請到學校,向校方表示你在家就比較內向,認為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
而馮凡、許嘉、梁頡三人,當時年年被評為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
“畢業后,這三個人都留在白河發展,工作體面,家庭和睦,社會關系簡單,幾乎找不到什么明顯的仇家。所以,楊辰沛先生,”
陸源加重了語氣,“就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你是我們找到的唯一一個,具備充分殺人動機的嫌疑人。
三位死者的家屬情緒都非常激動,他們都一致向警方指認,兇手必然是你。”
03.
聽完陸源條理清晰的陳述,楊辰沛沉默了片刻。
他沒有表現出被冤枉的激動,也沒有急著辯解,只是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水,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
“李隊長,”他放下水杯,語氣平靜地開口。
“首先我承認,大學時期我和他們確實有過一些矛盾和摩擦。但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舊賬了。年輕人之間鬧點不愉快很正常,單憑這個就認定我有殺人動機?”
“其次,”他抬起頭直視陸源,目光坦然,“按照你們的說法,也按照檔案里的白紙黑字,所謂的‘霸凌’事件,當年已經被學校、老師甚至我的父母認定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
一個被官方判定為不存在的事情,怎么可能讓我時隔十五年還專程跑回白河報復?”
這番反問讓一旁的顏良一時語塞。
“最關鍵的是證據。”楊辰沛繼續說,“我大學一畢業就考到澗海市設計院,戶口也遷過去了。這十五年來,我在那里工作、戀愛、結婚、生子,一步步建立起現在的生活。我有什么理由為了幾個早就從生命里消失的人,親手毀掉這一切?”
他攤開雙手,姿態坦然。
“你們是警察,辦案講證據。盡管去查,查我的出入境記錄,高鐵機票,名下車輛的高速通行記錄,還有最近一周的通話記錄和手機定位。你們會發現,這十五年來我一次都沒回過白河。
就在你們說的案發那幾天,我每天都在澗海市,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在家陪女兒。我的同事,小區的保安,都可以作證。”
“一個從沒回來過的人,怎么可能在白河犯下這三起手法各異的命案?李隊長,這個邏輯,說不通吧?”
他的陳述條理清晰,幾乎無懈可擊。
審訊室里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沉默。
04.
公安局接待大廳里亂成一團。
三家死者的親屬,十幾號人把大廳堵得水泄不通。
哭聲、罵聲、吵嚷聲混雜在一起,讓人頭疼。
“警察同志!人都抓回來了,為什么不審?!為什么不判他死刑?!”
馮凡的母親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我兒子死得那么慘,肯定是楊辰沛那個變態干的!當年在學校他就陰魂不散地纏著我兒子他們,現在肯定是回來報仇了!”
陸源剛從審訊室出來,就看到這番混亂景象。
他皺著眉頭走上前:
“各位家屬,請冷靜。我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案件還在調查中,請相信警方會依法處理。”
“相信你們?”許嘉的父親眼睛通紅,指著陸源的鼻子,“我看你們就是在敷衍!人證物證都有了,還拖什么?是不是收了姓楊的好處?”
陸源臉色一沉:“這位同志,請注意你的言辭。你說楊辰沛當年糾纏他們,但我們調取的學校記錄顯示,他性格內向,經常獨處。即便是受害者家屬,說話也要負責任。”
這話一出,幾個正在哭鬧的家長突然安靜下來,眼神里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慌亂。
這個細微的變化,沒能逃過陸源的眼睛。
“什、什么性格內向!反正我兒子死了,就是他干的!”
馮凡的母親反應過來,立即用更大的哭鬧聲掩蓋剛才的失態,“你們要是不管,我們就去找媒體!找市領導!我就不信沒地方說理了!”
陸源費了好大勁,才讓同事把這些家屬勸到旁邊的休息室。
走廊終于安靜下來。
顏良氣得一拳砸在墻上:“頭兒,你看這些家屬,太囂張了!他們心里肯定有鬼!當年的事絕對不像檔案里寫的那么簡單!”
陸源靠在墻上,點了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是啊。”他緩緩吐著煙圈,眼里帶著疲憊,“他們越是這個反應,就越說明當年的事不簡單。楊辰沛,很可能確實被霸凌過。而且是被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家人,一起拋棄了。”
“那……”顏良愣住了,“這不就更證明他有作案動機了嗎?被欺負了四年,壓抑了十五年,現在回來報復殺人,這完全說得通啊!”
“沒錯。”陸源掐滅煙頭,“當初的受害者,現在成了頭號嫌疑人。我們越能證明他的動機,就越找不到他作案的證據。”
05.
第二次審訊在凌晨四點準時開始。
審訊室里的空氣比上次凝重許多。
年輕警察顏良耷拉著肩膀坐在那兒,幾次想開口,話都卡在喉嚨里。
他看著對面神色平靜的楊辰沛,眼神里混雜著不解與憐憫。
楊辰沛察覺到他們的異樣,嘴角微微牽動,似笑非笑。
“你們去查了以前的事,對嗎?”他主動打破沉默。
陸源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其實,”楊辰沛向后靠上椅背,目光投向頭頂刺眼的白熾燈,“當年欺負我的,不止他們三個。”
他的聲音很輕,但在過分安靜的審訊室里,每個字都落得特別清楚。
“還有一個人。”
陸源和顏良不約而同地向前傾身。
“你們的調查記錄里,好像一直沒提到這個人。為什么不去他那里找找線索?”
楊辰沛的視線從天花板緩緩移回兩位警察臉上。
顏良困惑地皺眉:“第四個人?我們問遍了你們班所有同學,所有人都說馮凡他們三個是固定的小團體,從來沒聽說還有別人。”
“因為,”楊辰沛臉上第一次浮現出近乎諷刺的笑意,“他最聰明。”
“他永遠躲在幕后出主意。把我新買的球鞋丟進廁所,倒掉我的午飯,在公告欄貼我的黑白照片……這些‘好點子’都是他想出來的。而真正動手的,永遠是馮凡他們三個沒腦子的跟班。”
“他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是他一步步教唆那三個人來折磨我,讓我變成全班都避之不及的怪胎。”
陸源立即起身打電話,吩咐手下按楊辰沛提供的名字去查這個“第四人”。
等待的一個小時格外漫長。
手機響起時,陸源走到走廊接聽。
當他再次回到審訊室,臉色變得異常凝重,手里多了一個透明證物袋。
他沒有坐下,就站在桌邊,視線在案卷和楊辰沛之間來回移動,像是自言自語:
“第四個人,周鴻。他自殺了。今天下午,我們的人按你提供的地址找過去時,他剛從自家陽臺跳下,當場死亡。”
他把證物袋放在桌上。
“這是在他臥室找到的。”
陸源的目光緊緊鎖定證物袋里的東西,陷入長久的沉默。
“這樣一來……很多事就說得通了。”
06.
審訊室里,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陸源面前桌上的透明證物袋。
袋子里是兩樣東西:一張折疊的信紙,一枚黑色的U盤。
陸源戴上手套,輕輕展開那張紙。
紙上的字跡很亂,涂改多處,能看出執筆人當時情緒極不穩定。
“……都是我活該,自作自受。當年數我最過分,欺負楊辰沛的那些主意,大多是我帶頭想的……我原以為畢業了,這些事就翻篇了。”
“我親眼看見了……看見他們為了錢、為了女人,像野獸一樣互相算計……馮凡、許嘉、梁頡,他們三個早就爛到根了。”
“現在他們都死了……我知道,下一個輪到我了……逃不掉的,真的太害怕了……對不起……”
遺書寫得斷斷續續,字里行間浸透著壓抑不住的恐懼。
陸源把遺書放到一邊,將U盤接入筆記本電腦。
U盤里只有一個加密的日記文件。嘗試多次密碼錯誤后,陸源輸入了楊辰沛當年的學號——文件應聲解鎖。
一個塵封十五年的秘密盒子,就這樣緩緩打開。
這是周鴻用了十五年時間,一點一滴記錄下的、關于另外三位“朋友”的一切。
里面有詳細的文字記載,有幾段偷偷錄下的對話,還有少量距離較遠、畫面模糊的視頻片段。
日記里清晰地揭示:馮凡、許嘉、梁頡這三位表面上的“好兄弟”,畢業后合伙做生意,背地里卻早已各懷鬼胎。
馮凡貪財,一直在賬目上動手腳,悄悄把公司的錢轉進自己腰包。
許嘉沉迷女色,竟然長期與梁頡的老婆保持著不正當關系。
而梁頡最為陰險,他早就掌握了這兩人的把柄,卻一直不動聲色,反而借此暗中操控他們。
三個人所謂的“兄弟情誼”,就像一個表面平靜的泥潭,底下涌動著貪婪、背叛與怨恨,只等一顆火星,便會徹底爆發。
07.
一個月前,點燃一切的導火索出現了。
周鴻的日記詳細記下了這一個月里發生的種種怪事。
馮凡、許嘉、梁頡三人開始陸續收到匿名信息。
有時是一封郵件,有時是塞在車門上的字條。
內容全都零零碎碎,沒頭沒尾。
可能是一張銀行轉賬截圖,姓名欄被抹去了,但金額恰好與馮凡做過的某筆假賬對得上。
也可能是一段男女曖昧的錄音,聲音做過處理,可其中幾句習慣用語,隱約能聽出是許嘉和梁頡老婆的。
還可能是一張照片,拍的是梁頡和陌生男人在咖啡館碰面。
人臉模糊,但梁頡將一個信封推向對方的動作,卻被清晰捕捉。
這些信息像一根根細針,精準刺入三個人內心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他們開始彼此猜疑,互相防備。
每個人都認定,是另外兩人中的一個在背后搗鬼,想要自己的命。
積壓多年的矛盾,終于徹底爆發。
根據周鴻用長焦鏡頭在遠處大樓偷拍的視頻,以及錄音筆錄下的爭吵,警方完整還原了案件全過程。
第一個死的是梁頡。
他在辦公室與許嘉激烈爭吵,扭打間被許嘉失手從十八樓推下。
許嘉偽造了自殺現場。
第二個死的是許嘉。
殺人后驚慌失措的他,約馮凡到郊外工廠見面,想聯手掩蓋真相。卻被早已起疑的馮凡用鋼管從背后襲擊,活活打死。
第三個死的是馮凡。
他自以為清除了所有障礙,是最后贏家。可當他精神恍惚地走進家中車庫時,被事先埋伏在那里的、梁頡那個有黑道背景的弟弟,用繩子悄無聲息地勒死。
這場連環仇殺,源于他們自身的貪婪、混亂與內斗。
周鴻,作為這個小團體中最膽小、最邊緣的人,窺見了所有秘密。
他像躲在暗處的觀察者,默默記錄一切。
當發現三人全部喪命后,極致的恐懼徹底淹沒了他。
他感覺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他不知道幕后那只推動一切的手屬于誰,但他確信,自己同樣在劫難逃。
在無邊的驚懼中,他選擇了自我了結。
08.
真相終于水落石出。
所有證據環環相扣,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
周鴻留下的日記、錄音和視頻資料,成為最有力的實證。
法醫在三個案發現場提取的指紋、血跡與打斗痕跡,也與周鴻記錄的過程完全吻合。
次日上午,白河市公安局召開新聞發布會。
陸源隊長親自通報案件情況。
“……經我市警方周密調查,‘8.15’連環命案現已成功偵破。三名死者馮凡、許嘉、梁頡因內部經濟糾紛與私人恩怨互相殘殺。案件知情人周鴻因目睹全過程心理崩潰,已于近日自殺。本案不存在外部兇手,是一起因內部矛盾激化導致的惡性刑事案件。現正式結案。”
消息公布后,引發廣泛議論。
當天下午,楊辰沛被無罪釋放。
他走出公安局大門時,陸源隊長親自相送。
兩人都沒有開口,但在擦肩的瞬間,陸源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回去吧,好好生活。”
楊辰沛腳步微頓,沒有回頭,只是輕輕點頭。
此時,三名死者的家屬像瘋了一般再次沖上前來。
“我不信!絕對不可能!我兒子不會殺人!肯定是楊辰沛!是你們警察沒用,拿死人頂罪!”
馮凡的母親癱坐在地,死死抱住楊辰沛的腿。
“沒錯!殺人償命!還我兒子!”
這次,陸源臉上不見半分客氣。
“安靜!”他厲聲喝道,聲音洪亮,“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你們兒子是什么樣的人,你們心里最明白!國家法律,容不得任何人在這里胡鬧!我鄭重警告,楊辰沛先生現在是清白的守法公民,如果你們繼續騷擾污蔑,我們將以誹謗罪和尋釁滋事罪依法拘留!”
陸源嚴厲的警告和四周民警冷峻的目光,終于讓這些失控的家屬感到了畏懼。
他們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半步。
09.
返回澗海市的高鐵上,楊辰沛望著窗外掠過的景色。
那些山巒和田野,在他眼中不再灰暗。
天空似乎也比來時更藍了些。
整整十五年。
壓在心頭的那份沉重,那段充滿屈辱與黑暗、讓他夜半驚醒的青春記憶,似乎隨著這起離奇案件一同被埋葬了。
到家已是深夜。
老婆彤月還沒睡,獨自坐在客廳沙發里。
屋內只亮著一盞落地燈,暈開溫暖的光。
見他進門,彤月立刻起身快步走來。
她沒說話,只是仔細端詳著他,眼中滿是未散的擔憂。
女兒早已入睡,家中一片安寧。
楊辰沛脫下外套,動作不疾不徐。
彤月終于忍不住,聲音發顫地低聲問:“都……真的都結束了?警察沒懷疑到你吧?”
楊辰沛走到吧臺邊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他轉過身,面對老婆,神色是從未有過的釋然。
“我本來,就沒親自做過什么。”
這句話讓彤月的眼淚瞬間涌出。
她捂住嘴,強忍著不哭出聲。
“可我還是……還是害怕啊……”她哽咽著,“萬一……他們查到你……”
“查不到的。”楊辰沛走近,輕輕拍了拍老婆的肩,“都過去了。”
他緩步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澗海市的璀璨夜景,聲音很輕:
“無非是從一個陌生游戲網友的聊天記錄里,隨便截了幾句話和圖片。我用國外的匿名郵箱發給他們而已。能查到什么?”
“他們之間的矛盾,早就是填滿火藥的桶。我給的這些,連火星都算不上。就算沒有我,那個桶遲早也會炸。”
他不過是在合適的時機,輕輕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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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生活很快回到了正軌。
那幾日的驚濤駭浪,仿佛只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但有些東西,的確已經不同了。
楊辰沛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
那種從心底透出的輕松,是偽裝不出來的。
他不再失眠,也不再需要安眠藥。
糾纏了他十五年的那些黑暗記憶,似乎真的從他夢里消失了。
他開始花更多時間陪伴家人。
周末,他會帶著老婆和女兒去海邊散步,或者去公園走走。
看著女兒在沙灘上追逐浪花,發出清脆的笑聲;看著老婆坐在一旁,溫柔地望著他們父女倆,楊辰沛覺得,這才是生活本該有的樣子。
又是一個晴朗的周末。
一家三口在公園草坪上放風箏。
那是只很大的蝴蝶風箏,楊辰沛親手為女兒做的。
風很穩,風箏飛得又高又遠,像一只真正的蝴蝶,在藍天里自在飄搖。
女兒拉著風箏線,在草地上快活地跑著,回頭大聲喊:“爸爸!媽媽!你們看,它飛得好高!”
楊辰沛和彤月并肩站著,仰頭望著那只越飛越高的風箏,臉上都帶著平靜的笑意。
陽光溫暖,微風和煦。
過往的一切陰影,似乎都已遠去。
未來,就像眼前這片開闊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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