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片 許志杰
銅瓦廂決口,黃河改道,兩大地理現象注定被寫進滾滾黃河史,它結束了黃河七百多年奪淮入海的歷史,同時奪大清河注入渤海。此外它也改變了諸多生態環境,如大清河的消失、微山湖的形成,張秋以下京杭大運河漕運從此中斷,洪澤湖與新的淮河水道入海口的形成。滄海桑田,170年風雨兼程,歷經各種艱難險阻,黃河兩岸人民遵從自然,順勢而為,同時以科學為指引,做到治黃用水兩不誤,書寫古老黃河的新故事。
成為歷史的銅瓦廂
蘭考是一個令人崇仰的地方,當年焦裕祿離開故鄉山東淄川到河南工作,生命中的最后一站就是在蘭考任縣委書記。焦裕祿在蘭考工作了475天,帶領蘭考人民戰風沙、除內澇、斗鹽堿,奮戰黃河險灘,大力種植梧桐樹,博出一片黃河泥灘上的新天地。
出蘭考縣城,一道美麗的黃河岸邊景色,令人眼前一亮,或許這里曾經留下焦裕祿和當地百姓一起栽種梧桐樹的背影。
遙想170年前的1855年(清咸豐五年)6月19日,黃河在銅瓦廂如巨龍般撞開北岸攔水大壩,原本直向東流的河水,一瀉而出,改向北去,自此以下到山東陽谷張秋鎮,蔓延開來,澤國一片,終奪大清河流至利津入海。在此之前,南宋建炎二年(1128),為抵御金兵南下,宋朝官員杜充在河南滑縣扒開黃河堤防,迫使黃河經泗水入淮,在江蘇濱海、射陽一帶注入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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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瓦廂黃河浮橋
銅瓦廂黃河決口已成為歷史。在縣城問及好幾位自小在蘭考長大的當地人,關于銅瓦廂,他們了解得很少,只有一位六十多歲的先生好像對此有點印象。歷史上,銅瓦廂的名聲還是很大的,尤其是清咸豐五年的銅瓦廂決口、黃河改道,可以說不僅改變了銅瓦廂以下兩河流域(黃河、淮河)人民的生活方式,更改變了相當大區域的地理與行政區劃。
歷史文獻記載,銅瓦廂曾是黃河岸邊一個商旅云集、人口稠密的繁華古鎮。1855年黃河決口,銅瓦廂從此失去蹤影,關于不見蹤影的銅瓦廂,在地理位置上也存在兩個不同地域的解說。一個是蘭考說——銅瓦廂是蘭考縣西北部的古鎮遺址,位于今壩頭鄉西。另一個是封丘縣說——銅瓦廂是封丘縣李莊鎮境內的舊集市名。在李莊鎮境內的黃河大堤上,封丘縣立起了一座“銅瓦廂紀念碑”,表明這里就是銅瓦廂黃河決口處。除上述表述有所差異之外,其他說法基本一致,如銅瓦廂初名銅牙城,又有古稱牙旗、牙門、牙城之說。到明嘉靖時期,被列為鎮店,成為黃河北岸的重要渡口。到了清代,此地是黃河有名的“險工”,由于銅瓦廂所處地勢南高北低,一旦發生決口,水往低處流,黃河必舍南沖北,蔓延岸北廣大地域。當時,從銅瓦廂至山東陽谷縣張秋鎮兩百多公里的河段,沒有固定河槽,河水蔓延范圍南北橫跨數百里,僅封丘縣就有三十多個大小村莊陷入汪洋。大清河是發源于山東沂源縣境內的大汶河下游段,季節性很強,雨季水量較大,旱季則會出現斷流現象。雖然黃河水在張秋鎮北至東平湖引入大清河,但河道狹窄,無法承受洶涌澎湃的黃河水量。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年年決口,一年多次決口,給流域民生帶來災難。歷史學家李文海牽頭所著《中國近代十大災荒》以“大河改道:1855年黃河銅瓦廂決口前后”為題,將其列為近代中國十大災荒。
在蘭考縣東壩頭村邊,以“黃河車站”為主題建設的銅瓦廂黃河公園已經成型。傳說黃河決口時,一片汪洋中只有堤壩外一戶人家的二層房頂還露在水面之上,人們為了紀念將其命名為東壩頭村。
大運河被攔腰阻斷
1937年鄭州花園口人為決口,用以抵御日軍推進。黃河在此被迫改道行進古道,山東段再次斷流有八年之多,直到1945年完全堵住扒口恢復北向渤海。但是黃河對于黃淮流域的再造從未停止,新的地理標志由此形成,包括今南四湖、東平湖的擴張,京杭大運河張秋以北段漕運結束,以及江蘇與安徽間的洪澤湖,都是在銅瓦廂決口黃河改道之后重組為今天的模樣。
黃河漫灘至陽谷縣張秋鎮,首先帶來的災難是淤泥黃漿把京杭大運河河堤沖垮并迅即淤塞,將運行數百年的大運河攔腰阻斷。
運河挖掘史起于春秋戰國,真正長距離具有漕運作用的大運河是隋煬帝開掘的隋唐大運河,隋煬帝把原來的段落性運河與湖泊連接起來,從而形成一條由杭州經洛陽到北京的人字形大運河。到了元代,又用十年時間開挖“濟州河”與“會通河”,把天津至江蘇清江之間的原有河道與湖泊連接起來,北邊重挖北京到天津的“通惠河”,南邊利用江南運河,形成一條南北通達的大運河,這便是京杭大運河的前身。明朝以及清朝前期,加大了對大運河的整治疏浚,使之暢通無阻,便出現了乾隆數次下江南的情景。這樣的歷史一直維持到1855年銅瓦廂決口,黃河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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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秋大運河河道
張秋鎮位于山東陽谷縣南部,以金堤河為界,與河南省域隔河相望。筆者在前往張秋鎮之前,特意繞道河南省臺前縣夾河鄉八里廟村,謁見明朝著名治黃名臣徐有貞書寫的“敕修河道功完之碑”,碑文詳細記載了徐有貞治理黃河的過程,包括用土、用石、建閘數目,是目前發現的唯一一塊由治黃官員親自書寫的治河方略碑記。由八里廟村北行過金堤河便是張秋鎮,金堤河是黃河下游的一條支流,1964年山東省壽張縣建制撤銷之后,成為山東省與河南省的界河。
元代“會通河”開通之后,大運河開始流經山東省,沿兩岸自南向北形成眾多運河重鎮,不僅有濟寧、聊城、臨清這樣的大都市,還有張秋、阿城、七級、李海務、魏灣、戴灣這些已經淡出人們視野的小鎮。以張秋鎮為例,明成祖重新疏浚“會通河”,一直到銅瓦廂決口改道湮沒運河,四百多年間興盛不衰,“南有蘇(州)、杭(州),北有臨(清)、張(秋)”,張秋又被稱為“小蘇州”。銅瓦廂決口改道,沖垮運河大堤,泥沙俱下將運河河道淤平,慘遭腰斬的張秋至臨清段成為廢河。之后清廷朝局動蕩,再也無力重整運河河道,漕運復興無望,不得不于光緒三十年(1904)正式裁撤存在了數百年的漕運總督,宣告漕運制度廢止。
黃河水灌進微山湖
銅瓦廂決口之前,山東只是一個可以遠觀黃河的省份,黃河沿著山東省的最南端,經過豫東、皖北、蘇北匯入黃海。但這一次山東卻成了銅瓦廂決口受災甚重之地,決口一個月之后,山東巡撫崇恩向朝廷奏報:“近日水勢迭長,滔滔下注,由壽張、東阿、陽谷等縣界之張秋鎮、阿城一代串過運河。漫入大清河,水勢異常洶涌,運河兩岸堤埝間段漫塌,大清河之水有高過崖岸丈余者,菏濮之下,壽東以上盡遭淹沒,其他如東平、汶上、平陰、茌平、長清、肥城、濟陽、齊東、惠民、濱州、蒲臺、利津等州縣,凡系運河及大清河所經之地均被波及。”見朝廷毫無反應,崇恩半個月后再上奏報,黃水“由曹濮歸大清河入海,經歷五府二十余州”。當時山東被劃分為十府,其中五府淪為災區,可謂一片哀鴻。菏澤首當其沖,水勢異常兇猛,鄉間一片汪洋,幾成澤國。比自然災害更讓人痛心的是,面對水患清王朝各級官員只是空談,拿不出任何實際有效的治理舉措,錯失一次又一次的治水良機,致使本可控制或減小損失的水災一發而不可收。關于治理銅瓦廂決口,清廷之內亦有爭議,有的主張強堵決口,恢復原道,有的則主張讓黃河通過山東境內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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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瓦廂黃河決口處
黃河水灌進微山湖,又泄入大運河,造成沿湖沿運河之濱的濟寧、魚臺、嶧縣(今棗莊市)、藤縣(滕州市)、金鄉、嘉祥等州縣運道、民田都被淹沒。原本大運河流經南四湖西側,今稱舊運河。新運河即南陽新河的開鑿造就了微山湖的誕生,同時與大運河運道東移密切相關,泇運河的開鑿又促進了微山湖的加速擴張。皂河和中運河的開鑿最終賦能微山湖,促成其魯南、皖北、蘇北“水柜”的重要地位。
從銅瓦廂決口到清王朝垮臺的半個多世紀,黃河山東段幾乎年年出現決口成災,只有4年沒有出現河災,共決口263次,相當于改道前的16倍。
筆者翻閱相關資料發現,自1949年始山東省沿黃人民對黃河進行大規模治理,先后三次大修堤,到1984年10月,確保了黃河伏秋大汛不決口,同時科學引黃淤灌,使之成為真正的母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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