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陳應松的《火車開往神農架》中,一列飛馳的高鐵不僅連接了地理空間,更串聯起兩個截然不同的時代。小說以高鐵為載體,通過“我”與老者的對話,帶領讀者走進鄂西北群山深處那些被塵封的歲月。
小說的結構設計獨具匠心,猶如一列在明暗交替中前行的火車。作者巧妙鋪設了兩條平行軌道:一條是當下時速315公里的高鐵,象征著現代中國的飛速發展;另一條是老人記憶中半個多世紀前艱難筑路的往事,代表著建設時期的艱辛歷程。于是,在火車的轟鳴與震顫中,我們跟隨著老人的講述,走進了那個用洋鎬、鋼釬和血肉之軀與大自然搏斗的年代。這條“回憶軌道”充滿了動態的艱辛:徒步翻越懸崖、夜宿“野豬嶺無人招待所”、與黑熊驚魂對峙、在雪地里爬行救命……這兩條軌道一靜一動,一快一慢,一易一難,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直到旅程終點,兩條軌道匯合,我們才明白,當下這條“鋼鐵的洪流”之路,正是當年那條布滿血汗的“閻王路”的延伸。
![]()
陳應松的文筆在小說中展現出兩種截然不同卻又完美融合的風格。在描繪火車和自然景觀時,他的語言充滿詩意的磅礴與想象力。火車是“群山間的利箭”,是“靈躍的長蛇”;鐵軌是“時代張開的手臂”“像脫韁的野馬”。這些比喻和擬人手法,賦予冰冷的現代科技以生命和激情,渲染出一種時代前進的恢宏氣勢。而在老人講述往事的部分,文筆則轉為一種飽經風霜的質樸與真實。這些充滿生活氣息的動作描寫,讓一個可愛、真切的勞動者形象躍然紙上。
《火車開往神農架》的深層意義在于它對現代化關系的思考。當老人感慨“現在嘛,挖幾十公里的隧道跟玩兒似的,就一臺盾構機,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往前掘進,一個工人都不會死”時,他不僅是在比較技術的進步,更是在追憶那些為之奠基的平凡血肉之軀。結尾處,老人在月臺上小跑著念唱“大頭大頭,只喝二鍋頭”的場景令人動容。那“洪亮、雄壯、開心的聲音”與“晶晶閃亮的淚水”形成強烈的情感張力,將個人的懷念之情升華為對一代建設者的致敬。這一刻,個體記憶與集體歷史完美融合,個人的情感體驗獲得了深遠的歷史回響。
陳應松在這篇短篇小說中通過精巧的結構、富于變化的文筆和深沉的情感敘事,讓我們在短短一趟高鐵旅程中,領略了跨越半個世紀的時代巨變與永不褪色的人間情義。它既是一部關于歷史與遺忘的沉思錄,也是一曲對建設者的深情贊歌。
(陳應松短篇小說《火車開往神農架》,刊于《人民文學》2025年第11期)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