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和大舅是一奶同胞的親姐弟,母親比大舅大十二歲,在母親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了她這個親弟弟。
我母親十六歲那年,姥爺和姥姥去縣城走親戚,回來路上遭遇一場意外的車禍,姥爺和姥姥當場身亡。
姥爺和姥姥的葬禮上,大舅哇哇大哭,對于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父母同時去世,簡直是五雷轟頂,往后的日子里再沒有了依靠。
我母親抱著大舅,安慰他“猴子(大舅的外號),你別哭,雖然咱爹娘沒了,但往后的日子里,有姐姐在,沒有人敢欺負你。”
母親才十六歲,為了把大舅撫養長大,她天天用背帶把大舅捆綁在自己的后背上,之后再去田間地頭干活。
街坊鄰居看我母親這么可憐,還帶著年幼的弟弟,他們盡最大能力幫助這對可憐的姐弟。
冬天的時候家里沒有柴火燒,村支書就吩咐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去幫忙砍柴,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會多分給母親一些返銷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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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二十歲那年,陸陸續續有不少媒人上門提親,但被母親一一婉拒了。
母親說“我弟弟現在還小,不考慮自己的人生大事,等到我弟弟長大成人了,再考慮自己的婚姻。”
就是因為大舅,母親二十八歲才把自己嫁給我父親。
我父親住在母親的鄰村,他是民兵連長,有一天他來村里辦事兒,看到母親領著大舅在山上撿落在地里的紅薯,那一幕看在眼里,讓人著實心疼。
他回到家里以后,四處托人打聽關于母親的一切消息。
父親對母親一見鐘情,為了能把母親娶回家里,他向母親保證,一旦倆人結了婚,他會把這個小舅子當自己兒子養著,掙錢供他讀書。
或許就是因為這句話,我母親被感動到了,最終才決定嫁給父親。
當時我母親向父親提出一個要求,她可以嫁給父親,但必須父親要做上門女婿。
爺爺奶奶就父親這一個兒子,他們不忍心自己養了二十幾年兒子成了別人家的養老女婿,倆人哭著阻止父親不要娶母親。
那時候我父親告訴爺奶奶,要是不把我母親娶到家里,他這輩子就打光棍,不會娶別的女人。
在父親的威脅下,爺爺奶奶總算同意了這門婚事。
父親來到母親家里,他天天一個人扛著鎬頭去田地里干活,因為他是外來戶,村里人欺生,經常合起伙來欺負他。
有一次我父親與村里幾個年輕的小伙子發生口角,沖動之下,幾個人動手打了起來。
我母親通過鄰居口中得知父親被村里的幾個小伙子欺負了,她拿著菜刀,就去那幾個欺負我父親的人家里算賬。
“我劉大蘭在這個村里快生活了三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把自己嫁出去了,你們就這樣欺負我男人,今天我把話撂在這兒,以后誰要是再欺負我男人,我和他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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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親這個舉動嚇壞了村里的所有人,聽說過護妻狂魔,沒想到現在出現一個護夫狂魔。
反正在我的記憶里,大舅一直在我家住,就算后來他和舅媽結婚,彩禮錢和房子也是我父母出的。
大舅和舅媽結完婚后,我們兩家關系相處的還很好,走動的比較頻繁,過年的時候,大舅會領著舅媽來家里串門。
后來發生一件事,讓我母親和大舅之間十七年不再往來。
那是2004年時,我們老家這邊要修一條高速公路,而我家的土地恰恰是高速公路的規劃路線,上面給占用的土地進行補助,我家一共給補償款五十八萬。
大舅覺得我家種的這些田地,就是姥姥和姥爺留下來的,所以他想分走一半的補償款,我母親不答應,說這么多年,家里家外都是我父親掙來的,與我大舅不相關。
我大舅看自己親姐姐不愿意給自己分走一半的補償款,于是就通過法律途徑想要走屬于他的一份錢,只可惜,法院沒有判給大舅一分錢。
就因為這個事情,弄得我母親和大舅十七年沒有來往,哪怕他們在親戚家碰面,也裝作不認識對方。
我的三姥爺,也就是我姥爺的弟弟,曾經試圖撮合我母親和我大舅之間的關系,但沒有成功。
我母親對大舅的行為很寒心,說自己從小把他養到大,對待他就像對自己親兒子似的,結果后來為了金錢,竟然把自己的姐姐告上法庭。
大舅沒要走一分錢,在村里也丟光了臉,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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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親和大舅之間不再往來,但是我有的時候見到大舅,依舊和他打招呼。
我與大舅之間往來還算頻繁,當初我媳婦生孩子時,大舅和舅媽有來看過,可是我不敢告訴母親,我和大舅之間還有著往來。
母親總說大舅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她就當從來沒有過這個弟弟。
三年前,我母親查出肺癌晚期,因為無法做手術,加上她的身體承受能力差,從查出有病到去世僅四個月時間。
母親去世時,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舅,大舅當天晚上就趕了回來。
大舅來到母親身邊,看著自己姐姐躺在棺材里一動不動,像睡著了似的,他突然開始放聲大哭,為自己之前的所有行為道歉。
母親是去世的第二天才入土為安的,前一天晚上,大舅一個人堅持為我母親守靈。
凌晨12點,我從靈棚旁邊路過,聽到大舅小聲地自言自語。
“大姐,要不是你,我不可能考上大學,現如今有著一份體面的工作,你在我心里,就像我的母親一樣,給了我無私的愛和關心,是你弟弟財迷心竅,當初為了要補償款,竟然和你翻臉,現在想想我都后悔,要是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絕對不會從你要屬于自己的那一份錢。”
第二天,在母親的葬禮上,大舅撒潑打滾在地上哭,不允許大家將棺材抬走,村里人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偷偷抹淚。
其實我知道母親和大舅之間的姐弟情不是我們這些人所能理解的,母親是疼愛大舅的,只可惜大舅做的事讓她寒了心,她到死都無法原諒大舅。
要是母親在天之靈,她看到大舅因為她的死而哭得最兇、最慘,她是不是也能把之前的事情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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