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禾是八十年代紡織廠最普通的流水線女工,卻是所有女人羨慕的對象。
只因她的丈夫傅景言,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京北大學校長,他英俊儒雅,才華斐然,追求者眾多,卻從未動心。
這朵誰都摘不下的高嶺之花,卻在去紡織廠調研時,對葉青禾一見鐘情,就此沉淪。
向來清冷克制的他,為她寫最炙熱的情書,送她最嬌美的玫瑰。求婚九十九次將她娶回家后,笑得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可婚后不久,一個垂暮老人闖入車間,攥緊葉青禾的衣袖,聲嘶力竭地喊叫:“快離婚!那個男人會毀了你的一生!”
很快,老人就以社會治安罪被帶走。
警笛悠鳴,她回眸忘了一眼老人,那張和她九分相似,卻布滿皺紋的臉上,涌現的全是悔恨和悲鳴。
葉青禾心中無比異樣,可還來不及細想,第二天,她就出了車禍,還不幸被摘除了子宮!
誰知九代單傳的傅景言,竟寧愿斷了香火,也只要她。甚至為表決心,當天就領養了個孩子回來。
他的一片深情令所有人為之動容,葉青禾也打消了疑慮。
從此五十載,一心只守著他和兒子。
羨煞旁人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傅景言突發心梗離世。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葉青禾一夜白頭,她強撐著一口氣,也要為他辦理后事。
卻接到律師的電話:“葉女士,傅景言先生早有遺囑,將所有財產留給他的妻子,包括你現在住的房子。請你立刻搬離。”
葉青禾錯愕不已:“可我就是景言的妻子啊......”
那頭沉默一瞬,語氣嚴肅了幾分:“請不要胡言亂語。我們都核實過的,五十年前傅景言先生登記結婚的對象,是傅聽雪女士。”
直到電話掛斷,葉青禾還震驚得回不過神來。
傅聽雪,是他丈夫的妹妹啊!
和她相敬如賓一輩子的丈夫,到頭來和妹妹領了證,還早就立了遺囑,要將她掃地出門?
葉青禾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
情急之下,她想起傅景言的書房里,有一個從不許旁人觸碰的抽屜。
直覺告訴她,抽屜里裝著她想知道的答案。
葉青禾顫抖著手舉起錘子,一下一下砸開了上鎖的抽屜。
里面靜靜躺著一本泛黃的日記本,傅景言雋逸的字體,撕開了最殘忍的真相。
聽雪吾愛,你我雖無血緣,卻頂著兄妹之名,世俗注定容不下我們的愛情和骨肉,我實在心如刀割。
我聽你的,去追求那個粗俗的女工;我聽你的,設計讓她出車禍摘除子宮;我聽你的,將你剛生下的孩子抱去她懷里認她為母......我什么都聽你的,但獨獨名分,絕不能給她。
那個粗鄙不堪的女人只配得到虛假的結婚證,我真正的妻子和唯一的愛人,是你。我已立遺囑,百年之后,我的一切都歸你,兒子也會令你老有所依。
如果有來生,愿我們能愛在陽光下。
葉青禾滿是皺紋的手死死攥著日記本,尖銳的疼痛從心口炸開,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撕成兩半。
原來她和傅景言的這幾十年,全是假的。
他對她所謂的一見鐘情,一往情深,都只是為了遮掩和傅聽雪的不倫之戀。
甚至為了讓她養育他們的私生子,殘忍地摘除了她的子宮,奪走了她做母親的權利!
可她,卻交出了整顆心,幾十年心甘情愿地伺候他們父子,甚至因操勞過度,累出一身病,如今,一副身軀早已是風中殘燭。
急火攻心下,葉青禾生生吐出一口血,摔倒在地無法動彈。
門外響起腳步聲,她艱難抬眼,看到是兒子傅慕學走近。
葉青禾心中一陣抽痛,傅慕學從小體弱,每次生病都是她不眠不休地照顧。五十年來,她將所有母愛,毫無保留地傾注在他身上。
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知道真相,她心中依然無法割舍這段親情,也相信傅慕學不會丟下她不管。
“兒子,幫媽叫救護車......”
“別叫我兒子。”傅慕學只冷漠地垂眸看她,“我都知道了,原來聽雪姑姑才是我媽。我就說呢,爸怎么會看上你這樣一無是處的家庭婦女。”
“好在真相大白了,你趕緊滾吧,別以為裝病就能賴著不走。”
葉青禾只覺喉嚨一陣甜腥,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心卻一點點涼了下去。
傅聽雪在這時踩著高跟鞋進來。
多年來事業成功的她,明明已年逾七十,看起來卻比同齡人年輕許多,一身打扮更是時尚優雅得不輸年輕人。
“葉青禾,你偷看景言的日記?”她微微蹙眉,隨即釋然,“也好,既然你都知道了,知道自己才是鳩占鵲巢幾十年的第三者,那就識相點,自行離開吧。”
傅慕學快步迎上去扶住傅聽雪,滿眼孺慕之情。
“媽!”
他語氣動容:“這些年我時常幻想,如果我媽不是一個靠男人生活的寄生蟲,而是您這樣的成功女性該多好,沒想到,這個心愿竟實現了。今后,我一定會好好孝順您。”
溫情的話語,卻如猙獰的獸,狠狠撕扯著葉青禾的心。
她當年明明也有機會成為女強人,卻為了所謂的愛和家,甘愿放棄了一切。
可幾十年的犧牲和付出,只淪落到如今的下場!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我......”
葉青禾雙目通紅,痛苦質問。
傅聽雪只輕笑一聲:“如果不讓景言用愛困住你,你怎么肯放棄那次出國的機會?又怎么輪得到我,取而代之,擁有如此光明美好的人生?”
轟的一聲!
葉青禾如被驚雷劈中,心口翻涌著濃烈的驚怒和不甘。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闖入車間勸她離婚的老人,原來不是別人,正是臨終前的自己——
那個被辜負了一生,悔恨至極的她自己!
葉青禾后悔沒有聽勸,她猛地伸出手,似想奪回失去的一切。
然而太遲了,她的一輩子,已經到了盡頭。
鮮血不斷從口中涌出,她如瀕死的魚,大口喘著氣,無力地垂下了手。
最終,在無盡悔恨中,死不瞑目!
......
“葉青禾同志,你真的要放棄這次公派出國進修的機會嗎?”
“你可是從全市幾十萬報名者中脫穎而出,還擊敗了那些高材生,才得到唯一的名額,真要放棄嗎?”
葉青禾驀然睜大眼睛,透過廠長辦公室的鏡子,看到的不是自己如枯樹般蒼老絕望的臉。
而是五十年前年輕的自己。
她......重生了!
“不,我不放棄了。”
她壓下翻涌的情緒,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一次,屬于葉青禾的人生,她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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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同志,你想通了就好!愛情可貴,但前途也很重要,這次進修,絕對能改寫你的人生。”
廠長一臉欣慰地將申請表遞給葉青禾。
“我知道你之前拒絕,是舍不得你家傅校長,這段時間就多陪陪他,一周后準時出國。”
葉青禾填表的手不覺一頓,嘴角泛起苦笑。
上輩子她的確是舍不得離開傅景言,才放棄了如此難得的機會。
還生怕他有負擔,提都沒提自己的犧牲。
到頭來,卻被欺騙、被輕視了一輩子。
這一次,她不會重蹈覆轍了。
葉青禾填完表格交給廠長,在下班鈴聲中,轉身走出紡織廠。
一輛黑色的蘇聯進口伏爾加轎車停在廠門外,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氣派非凡。
車窗搖下,露出傅景言那張清俊如松柏的臉。
他一身熨燙合身的煙灰色西裝,白襯衣嚴謹地系到第一顆紐扣,一副金絲邊眼鏡,一股斯英俊斯文又禁欲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卻在看向她時,不茍言笑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再度看到年輕時的傅景言,葉青禾一時愣住,心中翻涌著復雜情緒。
“青禾。”傅景言按了下喇叭,語氣溫和地催促,“上車。”
聽到動靜,周圍女工紛紛感嘆葉青禾好命,一道道羨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然而隔著幾十年錯付的光陰,葉青禾心中早已沒了甜蜜羞澀,她平復下情緒,安靜地上了車。
傅景言嘴角的笑意也一點點收斂,一路沉默無言地開車。
一直開到圖書館門口,看見等在那里的傅聽雪。
他的目光驟然一亮,立刻停車,打開車門,快步迎了過去。
他的手紳士地虛扶著傅聽雪的腰,垂眸看她時,眼角眉梢帶著真切的笑。
又替她拉開車門,手還貼心地舉在上方,以防她撞頭。
傅聽雪上車后,傅景言自然地問她今天看了什么書,中午吃了什么,累不累,冷不冷......
傅聽雪也笑著一一回應。
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葉青禾仿佛成了一道多余的空氣,上輩子的她,會因此局促和自卑,會絞盡腦汁想加入聊天。
可如今,她只沉默地勾了勾唇角,笑曾經的自己太傻。
竟從未看出,傅景言給她的,不過是人前虛假的關心。
面對真正愛的人,他會親自下車,會無微不至,會有說不完的話。
這樣的愛,他只給了傅聽雪。
葉青禾下意識看向傅聽雪的肚子。
上輩子,她在一周后出車禍摘除了子宮,傅景言當天就抱來他們剛出生的兒子傅慕學。
也就是說,此時的傅聽雪已經快臨盆了。
冬天穿得多,衣服又寬松的緣故,竟一點看不出端倪。
只是遮掩得再好,一周后瓜熟蒂落,終究是藏不住的。
葉青禾眸光泛著冷意,這輩子不會有那場車禍,她也不會替他們養孩子。
沒了她這個冤大頭,她倒要看看,他們還怎么瞞天過海。
回到家,傅景言一邊給傅聽雪沖麥乳精,一邊吩咐葉青禾。
“晚上燒一個糖醋小排,聽雪愛吃,別放蔥,她不喜歡。”
“麻婆豆腐里少放點辣,聽雪最近不能吃太辣。”
“鯽魚湯要燉得奶白,聽雪......”
洋洋灑灑提了一堆要求后,他補充了一句:“你辛苦了。”
你辛苦了,是五十年來葉青禾聽得最多的一句話。
簡單的四個字,讓她以為自己的付出,傅景言都看在眼里,以為他疼她愛她。
可如今葉青禾才看清,傅景言所謂的“愛”,從來只是動動嘴皮子。
而她,卻被騙得團團轉,心甘情愿當了一輩子的保姆和工具。
“我沒空。”葉青禾直接拒絕。
這一世,她不會再上當。
她不伺候了!
“沒空?”傅聽雪終于正眼看向她,嗤笑一聲,“你一個女工,能有什么事?”
傅景言也微微蹙眉:“我知道你辛苦,但聽雪是我唯一的親人,她馬上要出國,兩年都回不來。最后這一周,你這個當嫂子的要多盡心照顧她。”
“那巧了。”葉青禾只淡淡道,“一周后我也要出國。”
話落,傅謹言和傅聽雪皆是臉色勃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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