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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ll me what to do.
前幾天看劇時聽到這句臺詞,當下沒覺得有多激烈,直到無意中代入了一秒——這么好用的一句話,我怎么就從來沒說過呢?因為真的會嘴軟。
這種代入只要一次,就足夠毀人認知。
以為自己什么都敢說,什么都能說,對比起西方語境,很多不過是柔化過的表達。知道了就沒辦法不知道,現在再去看美劇里男女主的對話,分明只是一句句對白,卻讀出更多的女性覺醒。
東方語境凡事講究體面婉轉,考慮方方面面周全的說話風格,叫high context cultu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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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個月Sean和我深陷high/low context的影響,當時他還給我發來過一篇對比東西方語言文化的文章。
我們深懷好意,都想在最親近的人面前,直白點說話,縮短理解鏈路。又基于文化背景成長經歷方方面面的不同,不能如人所愿。不過家庭矛盾只是引子,是最近讀完的兩本書,讓人每件生活小事都想拿來放大。
《群氓之族:群體認同與政治變遷》
《如何抑制女性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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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族群的這本白皮書,替我理順了人類的局部沖突為何源源不斷。這種大體上的社會觀察,完全可以延伸到生活中類比。比如部落間的沖突,是因為彼此的不同——人際相處中種種的不理解本質上也是的。
基于書中論調,悲觀一點,世界范圍內的love and peace幾乎永遠不可能達成。男女作為不同的群體,天然有沖突的條件。
某種程度上,我們可能需要接受「抗爭」的常態。這時女權先鋒告訴我們,要大聲用力地表達,我覺得不無道理。
因為我同時發現了一個不怎么喜人的巧合,high context的國家女性地位普遍都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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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右邊的這些國家
這是否意味著客氣禮貌地講道理,不涉及憤怒的表達,其實是很難扭轉局面的——《群氓之族》里有一章專門闡述語言對認知潛移默化的影響。
于是我也開始想不明白,到底是弱者習慣考慮對方感受,再委婉地表達自己。還是因為這樣的表達順序才最終淪為弱者的。我個人的種種經驗讓我偏向于相信后者,大家就當我有偏見吧。
雖然用文學劈開了一條宏大命題,但大家也不用憋氣,這篇聊的不過幾件生活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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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我合并轉發了一段對話給朋友——我開始意識到有些事情壓根不需要自己來想明白。找一位思維和你接近,生活經驗更豐富的朋友提供第三人視角,能一下子敲打你。
我在對話中,無法分辨對方是出于關心還是控制,已婚n年的朋友給出了結論:是合理的關心。
那一刻深感自己的易怒。還好這種憤怒通常先化作警惕審視不露聲色,如果沒什么值得放大的,會在對方覺察之前結束。
朋友說你這不叫憤怒,分明是一種態度,不要污名化自己。
我倒覺得大家將憤怒統統理解為失控和暴力才是一種污名化,讓人無法大方正當表達憤怒,因為那意味著有失體面。
尤其是在每一次大家形容我有松弛感的時候,我都想跳出來宣布,我同時也是紀律委員,我喜歡將每一個插隊的人趕到隊尾去。看起來淡然,不代表冷漠,不代表麻木,有憤怒的知覺相當重要。
心跳加快血量微漲時便是憤怒,覺得有不妥時便可表達,一五一十地表達,運用祈使句多于陳述句,Don't tell me what to do比I know what to do更有力量。
大家總覺得我沒遇過渣男,拜托,渣男當然經不起憤怒的女人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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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自查并不算是自省,因為我沒打算改變什么。我覺得保持憤怒是重要的,反觀我的生活,她幾乎由憤怒構成。
沒有對體制的憤怒,我不會辭職;沒有對電商規則的憤怒,我也不會關店;沒有對人際關系的種種憤怒,我早就輕易受到影響,失去自主,跟隨別人的評價過這8年。
自查的意義完全在于,一方面當然是要不斷優化憤怒的作為,我可不想成為總在誤會別人的神經質;
另一方面保持憤怒的能力也需要鼓勵——憤怒是難的,與人沖突哪怕只用道理對峙都是難的。我們需要認同,如果表達的結果是被逐出社群,被孤立遺棄,會導致越來越少人表達憤怒(which也是眼下的網絡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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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大了還要保持憤怒就更難。
一方面少了很多年少輕狂,不再有源源不斷的自以為是來支撐膨脹。過度自省的人甚至有機會陷入另一種極端,覺得這也對那也對,世界是流動的。
我在兩年前陷入過這種表達困境,覺得說什么都對,同時說什么也不對。甚至還覺得主觀指出不對因為未必正確所以沒有必要,表達自己的喜惡也非常不重要。
直到一次上課,聽到兩位老師在討論她們有多討厭粉色。我好奇問道,可以這么主觀嗎?顏色難道不是客觀的?
老師們說,藝術就是主觀的,沒有喜好就無法表達。
不久后我就想通了,這段對話也時常被回味。
「覺得什么都對」相當于「沒有觀點」,這讓人陷入一種虛假的平靜,丟失辯證思考的能力——我也絕不是沒有觀點的人,有時卻能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很打開,很優雅,非必要時不反駁。時間一久,這種令人生厭的圓滑,被我定義為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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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年紀大了會越來越有能力按照自己意愿去活,只要呆在舒適的小圈子里,還會產生人生贏家的幻覺。
人只要持續快樂,意識到山河的廣和美,思考就會減少。這一年我愛干嘛干嘛過得非常爽,到了年中覺得再這樣下去得廢了,才開始讀書。
讀完《如何抑制女性寫作》,平靜的生活開始攪動。在這本書里,我發現曾經喜歡的觀點竟出自喜歡的作家,不知為何就灌滿了力量。
哪怕沒發生什么具體的事情,也很想憤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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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給大家寫過「A Room of One's Own」的讀后感,這本書的作者叫Virginia Woolf。
《如何抑制女性寫作》里有很多引用自Virginia Woolf的表述:
「足球和運動“非常重要”,追求時尚和買衣服則“瑣屑無聊”。這些價值觀不可避免地從生活轉移到小說。評論家會這樣假設,嗯,這是本重要的書,因為這是關于戰爭的書;哦,至于這本書,無關緊要,因為寫的是女人在起居室里的情感。戰爭比商店更重要。」
「如果以維多利亞時期男性的閱歷為標準,維多利亞時期女性的閱歷確實是狹窄的。但以維多利亞時期女性的閱歷為標準,維多利亞時期男性的閱歷也同樣是狹窄的。」
另外作者也引用了Samuel Delany描寫婚后不久的一件趣事兒。他的太太應該是被雨淋濕,換上了他的褲子,驚嘆男人的褲袋竟然那么大。
你看,關于功能性口袋的討論1960年代就開始了,到現在豐縣還在綁女人,唐山還在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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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只隔了幾天,馬上就在一頓brunch上,和業內女朋友們討論到了相關話題。
一位女朋友的丈夫,非常支持她的事業,同樣也不解fashion的意義。她和丈夫探討時說道,服飾文化和你愛的歷史無異,反映一個時代背景。女人愛買衫和男人愛買表沒有區別。
此時另一位女朋友接話,要不是見面的那天你穿得很時髦,我應該不會想和你講話。
fashion有意義,說完大家舉杯——為彼此的清醒與時髦。
來自這個外界的規勸滲透方方面面,有些包裝成為你好的苦口婆心,有些包裝成流傳千古的傳統美德——好比high context說話要客客氣氣的,早在人意識誕生之前就埋伏好了。
女孩子漂亮比讀書厲害重要,等女孩子真的很漂亮的時候,你又扒她學歷說她腦袋空空;
有事業的爸爸是成功男人,有事業的媽媽就得成為家庭事業兼顧的超級媽媽;
熒幕上出軌的男人還在跑啊跑,出軌的女人連站都沒地兒站。
最后的最后,還希望女孩子們不要生氣,不要和人爭辯,乖順才有人愛。
You know what?
Don't tell us what to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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