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盛夏,燈一盞盞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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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 | 文旅商業評論
領域 | 文旅地產
01
盛夏,本該是展覽扎堆、館舍熱鬧的季節,但此刻,中國一大批民營美術館正在靜悄悄地熄燈,一盞接一盞。
最近引發關注的,是北京的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UCCA)。
這是全國最具國際影響力的當代藝術機構之一,也曾是無數青年策展人、藝術愛好者、收藏家心中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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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幾周前,它被曝出自2025年1月至6月期間,部分員工未能足額收到工資,且坐落于上海的分館,自6月與沙特文化部合作展覽閉幕后,便陷入全面停擺。
幾乎在同一時間,深圳的木星美術館宣布閉館。
這家在深圳福田區運營六年、以先鋒展覽與國際合作為特色的空間在一封題為《當藝術成為孤島,我們仍在燃燒》的告別信中,緩緩落幕。
再往北,西海美術館(TAG Art Museum)也發布停運通知,其所在的海邊藝術灣,原本曾被期待為青島的“濱海蓬皮杜”。
甚至連熱度極高的東一美術館也未能幸免。
這座位于上海外灘、曾引入莫奈《日出·印象》與拉斐爾、波提切利等大師真跡的大館,2025年年初突然發布閉館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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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一美術館與意大利烏菲齊美術館簽訂“五年十展”協議
就在閉館前一天,上海市民排隊送別,人群之中有人哭了出來。
而在廊坊,由新奧集團支持的Ennova藝術中心,同樣在年初就悄然進入停擺狀態。
它們就像一個個散場的劇院,燈光熄滅、門緩緩合攏,觀眾尚未散盡,卻再無下場。
如果我們再把視野拉長,會發現這一幕早有預兆:
2023年,上海的余德耀美術館宣布縮減運營,團隊結構壓縮,展覽節奏放緩; 2022年,廣東時代美術館因母公司資金鏈斷裂一度閉館,后在捐贈與小額拍賣支持下重啟,但運作模式已大不如前; 同一年,在北京、上海、深圳設有空間的OCAT(華僑城當代藝術中心),多個展廳先后停止對外開放。
這些名字,曾是中國當代藝術生態里最閃耀的品牌,而它們的熄燈,并非因為不夠好,是因為確實堅持不下去了。
根據《2025年巴塞爾藝術展與瑞銀全球藝術品市場報告》顯示,全球藝術品市場在2024年遭遇了顯著下滑,銷售額下跌了12%,其中畫廊部門的銷售跌幅達到6%。
在這一背景下,高達43%的畫廊盈利出現下滑,而利潤增長的畫廊僅占32%。
此時此刻,全球藝術市場降溫潮已傳遞至國內,當UCCA因欠薪成為熱搜、木星和西海相繼謝幕、東一在繁華中熄火,我們很難再把這些案例看作偶然現象。
02
倒帶回去看,中國民營美術館高光時刻出現在2010年代中后期。
特別是2016年到2020年那幾年,有統計顯示,當時中國全國范圍內平均每兩天就新增一家博物館。
雖然這一數據包含了國有、民營、公益和產業配套的各種類型博物館,但民營藝術機構,尤其是依托房地產開發與新富階層支持的私立美術館無疑是其中最耀眼的一支。
在經濟上行時期,工業廠房改造、城市更新配套、地產導向文化設施、一線城市年輕人藝術消費升級支持了中國藝術土壤的蓬勃生長。
那是一個美術館像咖啡館一樣多的時代,也讓木星、東一、余德耀、西海、美凱龍、天目里這一批名字迅速出圈。
從策展人到觀眾,從建筑師到收藏家,所有人都相信,中國民營美術館終于迎來了黃金十年。
但現在我們知道,那只是一個被時間差堆積出來的幻象。
從一開始,絕大多數中國民營美術館并沒有建立穩定的盈利模型,它們靠的是開發商勾地時的大手一揮和投資人為愛發電注資,自身造血功能則聊勝于無。
前者在地產退潮時斷得最快,后者在經濟轉彎時先失血。
西海美術館的案例就很典型,其所在區域原是央美青島分校規劃地塊,整個藝術灣被設想為一套“文化+教育+旅游”的復合開發模型,但當教育規劃叫停、周邊地產停擺,美術館就像掉進了資金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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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多中小型美術館,連靠山都沒有,一靠票房,二靠出租,三靠臨時資助,一次好展可以活半年,一場下雨就進賬歸零。
中國民營美術館的根本問題,是用情懷驅動現金流,用展覽去抵抗賬單。
另一個死因是,中國美術館觀眾結構還是以打卡拍照為主流,真正有藝術鑒賞能力且愿意為之付費的是有點,但不多。
大多數人仍把美術館當成一處背景干凈、光線柔和、門票比網紅店還便宜的拍照地標。
拍完照,發完小紅書,就走了。
諷刺的是,美術館變成了內容場,而非內容本身。
展品像道具,展覽像濾鏡,策展像腳本,流量才是主角,很少有人愿意留下來看完導覽、買本畫冊、參加一次公教活動,更別說辦年卡、捐贈。
沒有用戶黏性,美術館就成了一錘子生意。
而民營美術館的成本又是年年燒,展品運輸、保險、布展搭建、專家費用、空間租金、冷暖電力、團隊薪資,每一樣都花費不菲。
還有很多民營美術館在早期投入重金聘請國際建筑大師、引進海外大展,試圖用硬件出圈,用借展起量。
它們模仿的是紐約MoMA、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的架構,但忽視了根本性差異:國外美術館有強大的政府資助、社區支持、社會捐贈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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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這些無異于天方夜譚。
正如一位美術館從業者私下和旅界的吐槽:“理想很美,但展廳要亮,燈要通電,工資要發。這些問題解決不了,理想撐不過下個季度。”
不難看出,民營美術館的運營不是一次性買賣,是長期支出,這拖垮了東一那些響當當的名字。
03
今年春天,我去日本四國地區旅行,在直島、豐島、犬島,零零碎碎待了兩周。
在離島間輾轉的那幾天,我幾乎每天都在想一個問題:中國有沒有可能,復制這樣的藝術奇跡?
要知道,在每三年舉行一次的瀨戶內海國際藝術祭期間,會迎來100萬左右的觀展游客,再分散在100多個常設或臨時作品點位上。
而即便在非瀨戶內海國際藝術祭期間,我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強大磁場。
島與島之間靠渡船串聯起來,像一張流動的藝術地圖。
你在一個空蕩小鎮巷子里拐進某棟安藤忠雄的老屋,也會不經意間看到草間彌生的黃南瓜、紅南瓜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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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直島,草間彌生設計的紅南瓜/旅界實拍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直島上的Benesse House酒店。
這是一座由安藤忠雄設計的美術館酒店,晚上只對住客開放,每個房間都是與藝術品共處的空間。
窗外是海,屋里是作品,客房價格從幾千元人民幣到上萬元一晚不等,全年滿房。
不是所有人都住得起,但有能力來住的人,真的會為了一次安藤忠雄的體驗從歐美飛來。
藝術反過來養活了住宿、交通、餐飲、小島的常住居民,最后又養活了藝術場館本身。
這一整套邏輯,用一句話說就是藝術是旅行目的地本身,游客不是來看完就走的,他們看完還想留下來多待幾天,甚至這次看不完,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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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島Benesse House酒店
而在中國,很多民營美術館的問題恰恰是反過來的。
我們把藝術當成裝修,把展覽當成道具,把觀眾當成KPI,大家來拍個照、發個小紅書,就各自散去。
沒有人會問下他會再來嗎?他愿意為此多待一晚嗎?
一個美術館,不應該只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地標,要變成某種可持續的文旅系統節點才有生命力。
至少,瀨戶內海的經驗告訴我們好的藝術,是可以吸金的。
不是靠一次性門票,也不是靠出租展廳,靠與時間共謀,讓一個人愿意來,反復來。
這才是藝術的終極命題,若不能,只是空費銀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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