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制菜」爭議背后的中式爭論

羅永浩吐槽西貝的“預制菜”，賈國龍激烈的回應，讓好事的吃瓜群眾津津樂道，而且事關餐飲，人人似乎都有資格有立場有動力講幾句。的確，從公關角度來看，西貝的強硬顯得不夠明智，堅稱自己不用預制菜，甚至揚言起訴羅永浩，還通過社交媒體曬出烤魚的原材料，來自中央廚房，經過腌制后真空包裝運到餐廳，并且有詳細配料表，反而似乎坐實了“預制菜”。

商家自信滿滿，網友窮追猛打，成就了一場典型的中國式辯論。

這種爭論的特色，就是缺乏具有共識的概念，雙方對預制菜的定義都不一樣，成了雞同鴨講。

什么是預制菜？在西貝看來，自己來自中央廚房的半成品食材，在國家標準的條文中的確不屬于預制菜的范疇，這是他們感到委屈的原因，也是正面對抗的勇氣來源。可是在大眾的普遍認知中，凡是來自中央廚房的半成品，沒有在餐廳后廚經歷完整的從生鮮到熟食這一過程的食物，就叫預制菜。

概念分歧，導致這場爭論從一開始就失焦。圍繞大眾最關心的三個餐飲命題開始發散：安全、口味、價格。

食品安全是最先引發預制菜焦慮的因素，因為一些食品安全的公共事件，導致大眾對食品添加劑有了近乎偏執的恐懼。再加上一些沒有堂食的外賣餐飲，使用不符合衛生規定的半成品甚至成品，直接加熱打包，此類事件曝光后，結合食品添加劑恐懼，便有了談預制菜色變的社會現象。這種群體心理，導致對預制菜這個概念有本能的抵觸，是以當這場爭論出現時，雖然食品安全并非焦點，但懷著關切，討論便有了情緒起點。

預制菜好不好吃，是發散的第二個方向。這是羅永浩吐槽的起點，本該是討論核心，但這個議題是個觀點而非事實。好吃不好吃，有著強烈的主觀色彩。我們絕大多數人吃飯，遠到不了分辨復合味味型的階段，食材新鮮度主要看簡單烹調的菜品，比如西貝的羅馬生菜、炒雞蛋等等，其他深加工菜品更看調味，種種復雜因素之下，好不好吃真的是個純主觀感受。預制菜是否真的就不好吃，這本身也是個頗具爭議性的話題，比如煎炒類菜品講究鍋氣，很多食客便厭惡預制菜，燉煮類菜品需要長時間烹飪，完全現做現吃也不太現實。因此好不好吃，又變成了一場口水仗。

價格問題是此次西貝面臨的更實際的爭議。這是一家大多開在商場里的、中等價位的餐飲企業，人均消費接近百元。受眾很廣，服務不錯，價格不算特別親民，因此在這輪爭議里，逐漸引發大眾對西貝定價的負面情緒。很多網友表示，大家知道各類快餐店使用預制的半成品，但人家價格便宜，西貝在這樣的價位中使用預制菜，也難怪被輿論反噬。這就再次從口味引向價格問題，引發西貝性價比甚至知情權的又一輪爭論。

這樣下去，西貝預制菜的問題只會越來越發散，對厘清和解決這類事情沒有任何好處。

理想的開放性爭論，是基于統一的概念。如果沒有統一概念，就先把概念問題理清，推動立法或者行業規則對“預制菜”這一概念的重新界定。然后再通過爭論，充分考慮各類情況以及各方訴求，最后通過博弈達成妥協和共識。但此次預制菜爭論，我沒有看到這種推動建立共識的苗頭。預制菜的概念仍然一菜各表，食品安全的偏見和恐懼沒有改善，口味判斷依然停留在觀點與口水的階段，價格問題卻反映出消費降級的普遍焦慮。爭論不僅沒有彌合分歧、引導共識的建立，反而激發了越來越多的撕裂，強化了不同立場陣營的觀點。這類中式爭論在輿論中一次次出現，除了給我們這些評論類自媒體提供素材，我看不到太多積極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