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食文化｜記憶中的柴禾垛

俗話說：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古往今來，在日常生活中，人們都把柴放在了第一位，由此可見柴的重要性。

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大多數人家住的是草房，用土坯搭建的大鍋臺，人們常吃的口糧主要是玉米，常燒的柴禾主要是苞米稈，高粱稈較少。每家都有個柴禾垛。柴禾垛也是人家是否勤勞、會過日子的標志。有的人家柴禾垛垛得整整齊齊，從側面看，就像刀砍的一樣齊，上面披上苫子，下雨也不漏雨。有的人家柴禾垛里出外進，上面擺放著一些柴禾，也不掛苫子，容易漏雨水，柴禾也容易爛。那時姑娘找對象往往要先看看這家的柴禾垛。

那時我家吃商品糧，分不到柴禾。到了春季，我和兩個姐姐每天放學后和周日，就拿著鐮刀或者小二齒子，去大地里打高粱茬或玉米茬。社員們刨下來的茬子好打一些，秋翻地里的茬子大多只露個短稈或一些須子，要把它們摳出來，把土打凈，裝在梨包（裝梨的大筐）或者土籃里，背或者挑回家。那時年齡小，背著梨包一搖三晃，迎著寒風艱難地走著，一路上還要歇兩歇。起身時還要姐姐?一把才能站起來。這樣我們每年春天都能打一垛茬子，用破炕席或草苫上。

暑假和秋收假時，我和姐姐們就拿著鐮刀和繩子到離家三四里地遠的一片草甸子去割柴禾。火蒿、蘭花草、榔頭葉等，都是我們最喜歡的，因為它們干得快，還抗燒。我們割四五捆柴禾就要背回家，放那兒容易丟。割下來的柴禾用單肩背著，肩膀頭都被繩子勒紅了。回家再打開捆晾曬。這樣每年也能割一垛蒿草。

秋天到了，社員們將收割的黃豆拉進場院，我和姐姐就起早貪黑到地里去摟豆葉。壟臺上、地壟溝里掉落的黃褐色的豆梗豆葉，像給大地鋪上了一層地毯，這可是燒火的好材料。我們用耙子把豆葉摟成小堆兒，然后再把小堆兒歸成大堆，再分別把豆葉用膝蓋壓實，我們叫它“煞鋪子”。然后我和姐姐用繩子把豆葉勒緊捆好，坐在地上，把胳膊伸進兩側的繩子里，慢慢站起身，背著豆葉往家走，夕陽的余暉里，就像一塊移動的巨石。這樣秋季里我們能摟一大垛豆葉，加上茬子和蒿草，一年就不用買柴禾了，每一垛柴都凝聚著我們勞動的心血和汗水。

伴隨著改革開放的東風，農村實行了聯產承包責任制，糧食產量不斷提高，柴禾垛也越來越大。生活條件逐漸好轉，我家再也不用去打柴摟豆葉了，秋天時花錢買一些苞米稈，就有人把柴送到家，自己垛好就行了。大多數人家的柴禾垛都放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我把菜園的東北角用磚頭、碎石塊墊起來，專門用來垛柴禾。

苞米稈拉回來以后，我負責垛柴禾，每一層都擺放兩行，中間柴梢相互交錯，根兒朝外。每擺放好三四層，我就從垛上下來，用平板鍬把兩側根部拍齊整。在垛柴禾垛兩頭時，要從柴腰（腰，四聲）上折回兩根玉米稈，用玉米稈捆壓上，以防下滑不齊整。柴禾垛頂上要豎著放苞米稈，垛成一個三角形，以利于苫柴禾垛。

那時苫柴禾垛，主要有兩種方式：一是把笤帚糜稈（那時高粱稈很少了）或苞米稈捆成小捆，根部朝上，三角垛兩側各放一小捆，根部交叉，然后用草繩綁緊。一捆緊挨一捆苫好。兩側的中間還要綁上橫桿，防止被風刮翻。另一種方式就是打草簾子苫柴禾，這種方法雖然費點事，但防雨效果非常好。每年垛柴禾時，我都買幾捆稻草打草簾子，根據柴禾垛的長度，要打成6片草簾子。然后，從下而上，根朝上一片一片將草簾子苫好。每片草簾子中間都要壓一根柳條或者苞米稈，用布條或麻袋線綁好，防止風刮。

為了美觀，也為了防雨效果更好，我還特意向鄰居學會了用稻草擰脊。在地上擰好脊，苫完草簾子，把脊拽上去，安放好。苫完的苞米稈垛就像一座小房子，美觀又防雨，挨點累，心里卻非常愉快。

我家的柴禾垛垛得齊整，苫得好，從來沒有漏過雨。有的人家柴禾垛沒苫好，夏天大雨過后，柴禾垛直冒熱氣，還要把柴禾垛打開晾曬，這就麻煩了。

俗話說干柴怕烈火，在20世紀90年代初，我們鄰村的苞米稈垛經常失火，陸續燒了十幾家，隔三岔五，無緣無故，半夜三更柴禾垛就著火了，不一會兒就火光沖天。大家趕緊救火。有一戶人家，苞米稈垛就在他家后院，為了及時發現火情，他家把大鏡子放在正對著后窗戶的地方。這一天晚上10點多鐘，這家的主人還沒睡，還不時看看大鏡子，忽然，他發現鏡子里出現了一片紅光，意識到可能失火了。出去一看，柴禾垛正在燃燒，他趕緊喊人救火。大伙兒奮力撲救，但大部分苞米稈還是化為灰燼。大家都非常氣憤，決心要抓住這個放火者。后來經過調查，一個姓李的人引起了人們的懷疑。他30多歲，未婚，同60多歲的老父親一起生活。他性格孤僻，輕易不和人交往。村里就派人在他家門口蹲守，有一天晚上沒有月亮，他鬼鬼祟祟地出門四下張望，然后直奔一個苞米稈垛而去，劃著火柴，正要放火，被人抓了個正著，扭送到派出所。這人和常人不一樣，一看誰家失火，他就拍巴掌樂。后來他被判了刑，死在了監獄里。

隨著時代的發展，社會的進步，人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冬天燒煤取暖，做飯用上了電飯鍋，做菜用電磁爐或液化氣灶，過去單純燒柴做飯取暖的年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柴禾多燒不了，柴禾垛大又占地方，于是人們在扒完玉米后，就放火把苞米稈的梢和葉燒掉，只剩下稈，俗稱“火燎稈，”火燎稈火硬、抗燒，柴禾垛的體積也變小了。上面蓋上一塊塑料布，壓上柴禾，省事還不漏雨。人們的安全意識也提高了，把柴禾垛都垛在了村外。

柴禾垛，從小到大，又從大到小，標志著時代的進步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文：朱乃波

圖：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