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講,年關年關,窮人過年如過關。這張家莊的張忠福兩口子,今年可就遇上這難關了。
張忠福人如其名,是個本分巴交的莊稼漢,媳婦兒巧云,手腳麻利,心眼也好。
可這年頭,光靠老實勤快,也填不飽肚子。
年前為給老娘治病,欠下了村東頭趙閻王十兩銀子的印子錢。
這臘月二十八,趙家的管家就來催了三回,話里話外,再不還錢,就要拿他們那兩間破瓦房抵債。
屋里,油燈昏暗。
巧云嘆了口氣:“他爹,這年可咋過啊?”
張忠福蹲在門檻上,抱著頭悶了半天,才甕聲說:
“惹不起,咱躲得起。我上后山那個老山洞躲幾天,過了年再說。你明兒買點干糧,把門鎖好,帶著娘和兒子去鄰村妹子家待兩天。”
巧云眼淚在眶里打轉,也沒別的法子。
第二天,天沒亮,巧云買了幾個硬邦邦的餅子,給張忠福包好,看著他扎進冷風里,心像刀絞一樣。
張忠福深一腳淺腳摸進山洞,洞里黑黢黢的。
他剛想坐下,忽聽里頭有動靜!
他嚇一跳,摸塊石頭壯膽往里一瞅——嘿!洞里竟有三人!
中間一位胖老爺,穿著油光水滑的貂皮大氅,一看就是富貴人!旁邊倆像是跟班的。
張忠福心里直嘀咕:“乖乖,穿這衣裳的老爺,也來躲債?這可真是新鮮事!”
那老爺看見他,先是一驚,隨后和氣地問:“這位兄弟,也是來避風的?”
張忠福點點頭。
這時,老爺肚子“咕嚕”一聲,臉上有點掛不住。
跟班的低聲說:“老爺,咱跑得急,干糧沒帶……”
張忠福心善,一看這,心想:“誰沒個難處?”
便掏出那硌牙的硬餅子遞過去:“老爺要不嫌棄,墊巴墊巴。”
老爺道了謝,接過去分著吃了。
一邊吃,一邊聊。
張忠福才知道,這位周老爺是鄰縣大商人,欠了官面上一筆巨款,出來躲風頭。
周老爺問他:“小兄弟,你咋不回家過年?”
張忠福臉一紅,老實說:“欠了債,十兩銀子,還不上。”
“十兩?”周老爺愣了下,哈哈大笑,“就為十兩銀子,你跑這來受罪?”
他搖搖頭,從腰間解下塊玉佩塞給張忠福,“拿去吧,這夠你還債了,趕緊回家和家人團聚!”
張忠福像做夢似的,千恩萬謝,揣著玉佩一溜煙跑回家。
到家跟巧云一說,兩口子高興得不行,張忠福準備現在就去當鋪。
巧云說:“不急,先幫我清清灶底灰,厚得都沒法燒火了,我先燒著飯你再去。”
張忠福應著,拿起鐵鍬就掏。
可怪了,那灰掏不完似的,越掏越深。
他一使勁,“咔嚓!”破灶臺塌了半邊!
兩口子一愣,張忠福隨即笑了:“塌了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最大的難處都過去了,還怕這?”
索性清理到底。
他掄鎬往下挖,想清舊地基。沒幾下,“咚!”碰到硬東西。
扒開土,是個大壇子,泥封得嚴實。
撬開一看,兩口子倒吸涼氣——白花花的銀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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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完,接著挖,又挖出倆!整整三大壇銀子!
狂喜過后,心里發毛了。財不露白,這么多錢,是福是禍?
“快藏床底下!”張忠福說。
兩人費勁把壇子滾到床邊,想在床下挖坑埋了。
結果剛挖幾下,“哐當!”又碰硬的!
扒開土,床底下整整齊齊埋著七個同樣的大壇子!
加上灶底三個,一共十壇銀元寶!
屋里死靜,只有心跳聲。這橫財像山壓下來,只剩害怕。
巧云聲音發顫:“他爹,俺怕……咱守不住這財啊!”
張忠福一夜沒合眼,看著桌上周老爺的玉佩,心里亮了。
他坐起來:“巧云,這錢咱恐怕無福消受!周老爺幫了咱,他正缺錢,咱送給他,既報恩,也免了禍!咱就留一點,夠還債過日子就行!”
巧云一聽,在理!“他爹,你說得對!知恩圖報,貪心惹禍!”
天一亮,張忠福把十壇銀子蓋嚴實,只留了十幾個銀錠,趕車去找周老爺。
他先跑上山去找人,周老爺正為債發愁,見他來,很意外。
張忠福說:“周老爺,您待俺恩重如山,俺無以為報。家里發現點祖上留下的,俺用不著,給您應應急!”
周老爺跟下山一看,十壇白花花的銀子,要填他的債那是綽綽有余,驚得目瞪口呆!
“這……這太重了!”
張忠福誠懇道:“您收下吧!錢在您手里是救急,在俺手里是惹禍!全當俺報恩了!”
周老爺看著他憨厚堅定的眼神,大為震動,緊緊握住他手:“好兄弟!你這情義,比千金還重!老夫愧領了!你這兄弟,我認了!”
后來,周老爺用這錢還了債,生意更紅火。
他把張忠福帶在身邊,當兄弟,教他經營。
張忠福也爭氣,成了好幫手,家道也殷實起來。他們始終沒忘本,常接濟鄉鄰。
而那趙閻王,后來因作惡吃了官司,家也敗了。
人們都說,那十壇銀子,怕是老天爺借張忠福這雙干凈的手,來成就這段“善有善報”的佳話呢!
這真是:
年關躲債結善緣,橫財面前心不偏。
忠厚傳家終有報,善良人家福連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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