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老城:在書香與潮聲中感受本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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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剛駛入寧波老城,帶著咸濕的海風就裹著湯圓的甜香撲來——不是旅游手冊上“港城”的刻板注解,是清晨天一閣的朝露沾著書頁,是正午東錢湖的陽光吻著波心,是午后南塘街的清風拂著麻糍,是黃昏四明山的晚霞染著楓梢。五日的徜徉像翻一本浸著浙東氣息的冊頁:一頁是書閣的褐,載著守書人的軟布;一頁是湖水的碧,印著漁人的槳痕;一頁是老街的灰,藏著匠人的木槌;一頁是山楓的紅,刻著茶農的竹籃。每處風景都不是圈起來的“觀光地標”,是能嚼出軟糯的湯圓、能觸到溫潤的湖石、能撫到光滑的漆扇、能嗅到醇厚的茶香,藏著寧波最本真的生活肌理。
天一閣:晨霧里的書香與閣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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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閣的晨霧還沒散,我就跟著范師傅往藏書樓走。他的布鞋踩過沾著潮氣的青石板,手里的羊毛刷剛拂過《浙音釋字琴譜》的函套,刷毛還沾著細塵:“要趁日出前到閣里,這會兒濕度最宜護書,我在這守了三十年,哪部明刻本怕潮都門兒清。”他的指縫里嵌著墨漬,掌心有書頁磨出的厚繭,那是與千年書香相守的印記。
遠處的范欽銅像還浸在晨霧里,目光沉靜如昔,“天一閣”的匾額在霧中若隱若現,藏書樓前的水池泛著漣漪,那是范欽為防火特意開鑿的“天一池”。“這閣有四百五十年了,”范師傅忽然停下腳步,指著樓檐的排水瓦,“你看這‘天一生水’的格局,是老祖宗的智慧,多少戰火都沒燒透這書香。”他彎腰撿起一片落在階前的銀杏葉,“這葉子曬干了夾在書里當書簽,能留住閣里的墨香,孩子們都愛當念想。”順著回廊往前走,晨霧中的保潔員正輕掃落葉,竹帚劃過地面的聲響與遠處的鳥鳴湊成晨曲。
藏書樓旁的管護房里,范師傅的老伴正用柴火煮湯圓。砂鍋滋滋作響,黑芝麻的香氣混著糯米的軟糯漫出來,她用竹勺舀起一個,咬開的糖汁燙得直呼氣:“這湯圓要水磨糯米才軟,芝麻餡得炒得香,是咱寧波人的早茶,范欽當年深夜校書,也愛用這個當點心。”墻上掛著張泛黃的照片,是四十年前的天一閣:“那時候藏書樓還搭著木梯,我跟老范扛著樟木箱搬書,現在有了恒溫設備,這些寶貝書更安穩了。”
太陽爬過“東明草堂”的屋檐時,第一縷陽光灑在藏書樓的花窗上,晨霧漸漸散開,金色的光斑透過窗欞落在古籍上。范師傅給我遞來一杯新沏的明前茶,茶湯清亮:“有人來這兒只追著‘亞洲最古圖書館’的牌子拍照,其實這閣的好,在紙頁里,在墨香中,在湯圓的煙火里。”我捧著溫熱的茶碗,忽然懂了天一閣的美——不是“藏書圣地”的空洞符號,是書頁的韌、墨香的醇、守書人的執著,是把范欽的文脈,藏在了晨霧的光暈里。不遠處的庭院里,孩子們正跟著學拓印,朱紅的字跡落在宣紙上,笑聲驚起幾只麻雀掠過銀杏樹梢。
東錢湖:正午的波心與湖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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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一閣開車半小時,東錢湖的水汽就鉆進車窗。王阿公正蹲在碼頭整理漁網,手里的湖石剛用湖水洗過,泛著溫潤的青光:“要趁日頭最足時撒網,這會兒白魚都在淺水區,我在這湖邊打了四十年魚,哪片水域有魚群都門兒清。”他的粗布褂子沾著湖水的鹽漬,手背有魚線勒出的細痕,那是與湖水相伴的印記。
湖面的漁船緩緩劃過,激起的漣漪帶著陽光的碎金,遠處的小普陀浮在水中,與湖水相映成趣,剛出水的銀魚在竹籃里蹦跳,鱗片閃著銀光。“這湖石是湖心撈的,經水浸了幾十年,摸著手感像玉,”王阿公舉起手里的物件給我看,形如元寶,色澤青潤,“老輩人說放在書桌上能安神。”他帶我看岸邊的老石磨,“這是以前碾米的,現在用來捶搗茨菇,做東錢湖砂鍋魚頭時加一點,鮮味兒更濃。”不遠處的樹蔭下,幾個老漁翁正下棋,棋子落在石桌上的聲響與湖水的拍岸聲交織,格外有生機。
王阿公的漁屋里,土灶上的砂鍋正燉著魚頭。白湯翻滾,香氣混著姜片的清香漫滿屋子,他往湯里撒了把蔥花:“這魚頭要選湖中央的胖頭魚,燉夠兩個時辰才出白湯,不用放過多調料,就吃個本味。”墻上掛著張舊照片,是三十年前的東錢湖:“那時候還是小木船,我爹搖著槳打魚,現在有了機動船,但這燉魚頭的手藝不能丟。”
走到湖邊的觀湖亭,正午的陽光把湖水曬得溫熱,波心泛著細碎的銀花。王阿公遞給我一塊打磨好的小湖石,觸手溫潤:“這是東錢湖的‘靈氣石’,帶著湖水的涼潤。”我捏著透亮的湖石,忽然懂了東錢湖的美——不是“浙東第一湖”的標簽,是湖水的清、魚頭的鮮、漁人的熱忱,是把江南的溫柔,藏在了正午的陽光里。
南塘老街:午后的甜香與街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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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陽光正柔時,我跟著張阿婆走進了南塘老街。她的布鞋踩過青石板路悄無聲息,手里的木槌剛捶完麻糍,槌頭還沾著糯米粉:“要趁午后逛老街,這會兒日頭不烈,麻糍也剛出鍋,我在這街里住了六十年,哪家缸鴨狗的湯圓最甜都門兒清。”她的袖口沾著糖霜,指節有木槌磨出的薄繭,那是與老街相伴的印記。
老街的青石板路兩旁,馬頭墻錯落有致,缸鴨狗的木招牌在風里輕輕晃動,吹糖人的師傅正捏著琥珀色的糖稀,轉眼就拉出一只展翅的蝴蝶。“這老街是以前的‘南門三市’,”張阿婆指著墻角的界碑,“你看這‘南塘河’的刻字,以前商船就停在河埠頭,我娘當年就在這賣米豆腐,香得整條街都能聞見。”她帶我看巷口的老石臼,“這是捶麻糍的老物件,現在漆扇工坊還用來磨顏料,打出的漆色更亮。”不遠處的非遺工坊里,匠人正給漆扇描金,毛筆劃過木扇的聲響與麻糍的叫賣聲交織,格外閑適。
張阿婆的小屋里,竹篩里正曬著豆酥糖,空氣中彌漫著芝麻與黃豆的香氣。“這豆酥糖要捶得細才不粘牙,”她給我掰了一塊,入口即化,“配著隔壁的米豆腐吃,甜咸剛好。”墻上掛著張舊照片,是四十年前的南塘街:“那時候還是泥路,我跟老伴扛著麻糍筐走街串巷,現在修了石板路,來的人也能嘗到老味道了。”
午后的陽光穿過老街的廊檐,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張阿婆給我講老街的規矩:“做吃食要講良心,米要新米,糖要純糖,這樣老街的味道才不會變。”她指著遠處的糖畫攤,“有人來這兒只追著‘網紅打卡點’拍照,其實這街的好,在麻糍香里,在漆扇聲里,在湯圓的甜里。”我嚼著酥香的豆酥糖,忽然懂了南塘老街的美——不是“非遺街區”的符號,是青石板的潤、麻糍的糯、老匠人的堅守,是把寧波的煙火,藏在了午后的光影里。
四明山茶培村:暮色的楓紅與山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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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把四明山的楓葉染成金紅色時,我正跟著李阿婆往茶培村的楓林走。她的竹鞋踩過軟厚的落葉,手里的竹籃剛裝滿紅柿,柿蒂還沾著山露:“要趁日落前到山坳,這會兒楓葉最艷,我在這山里住了六十年,哪片楓林的葉最紅都門兒清。”她的臉上刻著山風留下的細紋,掌心有竹籃磨出的厚繭,那是與青山相伴的印記。
山間的楓林連綿成片,楓葉或紅如胭脂,或黃如熔金,風一吹就像翻涌的彩浪,剛摘的紅柿掛在竹籃邊,與楓葉相映成趣。“這四明山是寧波的‘后花園’,”李阿婆撥開楓枝,露出一株貼著地面的魚腥草,“這是藥草,以前山民感冒了就摘來煮水喝,我們茶農都認得。”她帶我看路邊的竹制引水渠,“這是老輩人用竹節做的,雨水順著竹渠流到茶園,比水管還管用。”不遠處的木屋前,幾只土雞正啄食落葉,狗吠聲從巷口傳來,轉眼又溫順地蹭著腳邊,格外有生機。
暮色漸深,村里的燈籠逐一亮起,給楓葉鍍上了一層暖光。李阿婆從灶上端出剛蒸的南瓜,香氣混著柴火的味道漫滿屋子:“這南瓜是山里種的,蒸到軟爛才甜,配著糙米飯吃最養人。”她指著山下的城鎮:“你看那片燈火,像撒在地上的星星,以前采茶晚了,就看著這燈火下山,心里踏實。”離開楓林時,遠處傳來山雀的啼鳴聲,與風吹楓葉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格外動人。
離開寧波那天,我的包里裝著天一閣的銀杏葉、東錢湖的湖石、南塘街的漆扇碎片、四明山的紅柿干。汽車駛離城區時,回頭望,漁船還在東錢湖的湖面搖曳,南塘街的燈籠已在暮色中亮起。五日的行走讓我明白,寧波的美從不是“港城”的空泛形容——是范師傅的湯圓、王阿公的魚頭湯、張阿婆的麻糍、李阿婆的蒸南瓜。這片土地的好,藏在每一縷書香里,藏在每一滴湖水間,藏在每個普通人的手里,要你慢下來,才能觸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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