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邯鄲日報)
轉自:邯鄲日報
![]()
侯廷生
串城街上,最搶眼的文化遺跡,非回車巷莫屬。與這個古巷有關的人物,自然也是非藺相如與廉頗莫屬。《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作為名篇入選多個版本的語文課本,廉、藺故事更是婦孺皆知。“廉頗者,趙之良將也……以勇氣聞于諸侯”“藺相如者,趙人也……拜為上卿”,二人共同為趙國的強大而結為“刎頸之交”,感動了中國幾千年。那些“完璧歸趙”“價值連城”“負荊請罪”“兩虎共斗,勢不俱生”“趙王鼓瑟,秦王擊缶”耳熟能詳的成語故事,均出自于此。行走在街區之間,你眉飛色舞地給外地人講回車巷的故事,講那份邯鄲人的驕傲,會很愜意。
回車的故事在戰國,回車巷的形成卻在明代。談起明代的回車巷,不能繞過兩個人,一是蕭察,二是盧龍云。作為古跡,回車巷何時出現的?這也是我們首先要回答的。
蕭察是誰?明萬歷年間的邯鄲知縣。其在回車巷口所樹碑,成為邯鄲數百年來人們過往瞻仰的文化盛舉。
翻檢古籍,在嘉靖《廣平府志》(卷八古跡志·橋巷類)中即有古跡回車巷的記載:“回車巷,在邯鄲縣治西南,相傳昔藺相如引車避廉頗于此。”嘉靖志完成于嘉靖二十九年,其時,編寫志的長垣縣丞陳棐,還為編修好府志,到邯鄲等地進行過實地考察,包括趙王城、王郎城、叢臺等,這回車巷按說也肯定來過。府志既然記載如此清晰,說明嘉靖時邯鄲的回車巷已然成為了一處憑吊藺廉之風的景觀。《邯鄲縣志》曾收入廣平府知府唐曜的一首“回車巷”詩,更為這處古跡增添了可信性。
唐曜有詩“憶昔經燕趙,回車巷屢過。古人皆寂寞,揮涕灑漳波。沙磧風霜古,關河羽檄多。九泉如可作,吾欲起廉頗。”(詩見萬歷《邯鄲縣志·地理志》)
唐曜任職廣平府知府,時在嘉靖二十三四年前后,比起蕭察立回車巷碑,尚早有近四十年[嘉靖志有庚戌(嘉靖二十九年)巡撫商大節的序,即出版在嘉靖二十九年以后]。
查廣平府知府任職,唐曜的任職沒有具體年份,只是排在知府陳俎之后。陳俎,封邱進士,二十一年任。其后的唐曜,富順人,嘉靖十一年進士,何時任職無記載。但據嘉靖志記事,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廣平知府唐曜取《夏承碑》舊拓于漳川書院,重刻一碑置亭中。這一記述,可以確定唐曜在廣平知府的時間是嘉靖二十三四年前后。
在《邯鄲方志》里,回車巷的出現是在萬歷《邯鄲縣志》里:
“回車巷。在南門內。世傳昔藺相如引車避廉頗于此,故名。”
乾隆本《邯鄲縣志》的記述,文字有些不同:
“回車巷,在南門內。世傳廉頗欲辱藺相如,相如避車于此,故名。事詳宦跡。”
盡管回車巷此前已經成為一地文化景觀,但回車巷后來之所以有名氣,蕭察的樹碑無疑是起到了促進作用。
萬歷十年到十二年,蕭察由大名調到邯鄲任知縣三年。在此期間,蕭察為回車巷立碑“藺相如回車巷”。由于立碑在縣志編寫之后,萬歷本沒有記載是合乎情理的,但蕭察的后任盧龍云的補志,卻只是加入了盧龍云自己的《回車巷》詩,沒有對碑的樹立及內容作記載。其中原因尚不得知。
蕭察在邯鄲的活動,明萬歷《邯鄲縣志》第三卷“建置志”內,在縣治條下,記載:“萬歷十年,知縣蕭察修建書房三間,在宅內之西。萬歷二十年夏初,知縣鄧云臺到任,見衙宇低小傾陋,即估工重修。將住衙后房高培地基,創蓋高樓五間,名‘鎮邑樓’,正堂后創修后堂三間,重修兩廊吏舍、公廨,縣治始稱雄觀焉。”這顯然是萬歷志的第二次補充,是在萬歷二十一年時補入的內容,但卻是蕭察對邯鄲的活動第一次敘述。
在卷五“宦跡志”里,蕭察的事跡,有了初步的記載:
蕭察,河南汝陽人,舉人。公亦由大名調邯。政尚清明,周悉民隱。均糧能令逋逃者歸,請賑則行當事流涕。民德者眾,益民者多。至于捐俸金以修文廟,飭文會以課多士,又其作人之美矣。后擢刑部郎去。
萬歷元年之后的內容,均為后人所補,不屬于張成教所撰縣志內容。其后補內容,基本是后來的知縣盧龍云和鄧云臺二人在任時所補,一般稱為“盧補”和“鄧補”。這里的蕭察一條到底是“盧補”還是“鄧補”?不是太好判斷。
但今萬歷志第三卷末所附的張成教《知縣蕭公去思碑記》卻是盧龍云補刊的軼文。這篇由張成教所作的《去思碑記》,究竟寫于何時,只有大概的推斷,尚無法確定具體的年份。但它卻是目前唯一研究蕭察在邯鄲的文章。文中提供了蕭察的主要行跡:以萬歷癸酉舉于鄉。初為大名令,令不二年,是為壬午,惟時撫臣以邯鄲沖疲莫理,乃以公為邯鄲令。令不三年,是為甲申,惟時撫臣薦章無慮十數上,由是天子召公,主刑部事。甲申(萬歷十二年),蕭察調離邯鄲到北京,后擔任刑部侍郎。據最新發現的張成教《洺南文集》,其中也沒有收入此篇。
文中說的“是時張子年近八十,雙目絕視”,則是判斷此文具體時間的一個主要信息。文中主要列舉了四位知縣:近淮董公董威,望山向公向淇,寅所嚴公嚴清,念閩蕭公蕭察。從嘉靖丁未董威離開、張成教寫的第一篇去思記起,到萬歷甲申蕭察離開、張成教又寫了這篇去思記,前后四十年。嘉靖四十一年(壬戌,1562)張成教去擔任日照知縣時已經五十,此時若“年近八十”,應在萬歷十五年,這一年,蕭察回到邯鄲視察,受到當地官員和百姓的熱烈迎接:
他日,公往來邯鄲道中,百姓輒牽車控馬請公循故道走前村甚力,公不能止。于是有宴之叢臺講院者,曰:“是公昔日課士之地也。”于是有宴之圣井山亭者,曰:“是公昔日禱雨之地也。”有宴之黃粱客舍者,曰:“是公昔日迎賓之地也。”有宴之巖頭溪口者,曰:“是公昔日理荒田哭逃民之地也。”所至,父老兒童鮮不頓首,依戀若赤子依戀慈母云。嗟嗟!即龔、黃之在當時,何以有是哉?
張成教在記中,認真總結了蕭察在邯鄲任上的作為,但也沒有涉及蕭知縣立碑回車巷一事:
公性資聰敏絕俗,下車初,無問民居遠近、志行淫良、積貯豐儉,鮮不知之甚具,百姓神之,即古所稱鉤鉅之術,徒見一矯飾耳。故訟一至其庭而其情一無所隱云。是歲民大饑,公見守哭言之,故頒之庾帑者倍他邑。已而復自思曰:“賑者出門,攫者當號。”于是量地遠近而盡法以防之。則又曰:“饑歲相仍,義倉弗舉,如仍饑何?”公乃不問遠近,但隨所在而倉之。則又曰:“治地不善,如賦政何?”于是以下地則薄征,以荒地則免征,要之不虧舊額而止。張子記舊額徭政與賦政相出入,公熟其然,故以治賦者而治徭,由是兩政平而百姓悅。公猶以翕張為未至,則仍以正學迪多士而不浮沉于科舉之文;以峻法繩巖民而不展轉于笞杖之律;以重金修孔廟而不逡巡于割俸之時;以常廩供貴賓而不媕妸于濫需之日。他如剔蠹、薅奸、汰冗、疏滯,不一而足。三年間能使公之一身不隨于“沖貧”兩字者,才與守為之也。
于是,這段文化軼事,就變得耐人尋味了。蕭知縣立碑,是確確實實的事情,直到如今,年紀稍大的文化人,不少人都看到過原碑。碑上落款“知縣蕭建”。蕭即知縣蕭察,建即建立。
據市文物部門記載,原碑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因毀損嚴重,收起放到了文物庫房中,在原處改立今碑。今碑文為湯振宇先生(曾任邯鄲地區文化局局長)所撰,李守誠先生所書,額題為李爾重(當時的河北省省長)所篆,成為新的一景觀。隨后經2012年大維護,越來越“喧賓奪主”,把文物本體回車巷,遮擋得幾乎沒有亮光。
據回車巷旁的一個牌子上介紹:邯鄲市叢臺區城內中街(即串城街),是戰國時期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南起城南街,北起學步街。回車巷就位于串城街南段,全程約75米,寬1.8米。相傳戰國時期趙國上卿藺相如曾在此為大將廉頗回車讓路,故名藺相如回車巷。藺相如回車的故事,史不絕書,其巷名稱也由來已久。元明時期早已有之。明代萬歷十二年(1584),邯鄲知縣蕭察在碑亭立石碑。
說串城街是戰國時期最豪華的一條街道,我們且當作故事來聽。廉頗與藺相如的故事傳承千百年,發生在邯鄲,但又如何去辨別其具體的所在呢?
(作者系邯鄲趙文化研究所所長)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